第56章 灼心(1 / 2)
夏日午后,街上的树叶被晒得打起了卷,有马匹经过,尘土飞扬。狗吐着舌头,拼命喘气,街上行人寥寥,整个燕京城被一片热浪笼罩。
天气潮湿闷热,一整天都是汗流浃背,浑身黏糊糊,让人无奈之余,生出生无可恋之感。
当然,生无可恋只是对普通百姓,对于那些权贵上位者来说,外有冰饮之物,内有冰凉之室,四季如春。
燕京城,旧日的金中都皇宫,如今的大蒙中原官署衙门,清凉甚至有些冷气森森的衙门大堂,中原主官耶律楚材手里拿着一份《中华日报》,正在仔细观看。
“自古帝王临御天下,皆中国居内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国,未闻以夷狄居中国而制天下也……立纲陈纪,救济斯民。民稍安,食稍足,兵稍精,方欲遣兵北逐胡虏,拯生民于涂炭,复汉官之威仪……号令严肃,无秋毫之犯,归我者永安于中华,背我者自窜于塞外……”
归我者永安于中华,背我者自窜于塞外!
耶律楚材看着报纸,目光迷离。
明明是一份讨伐金人和蒙古国的檄文,他却恨不起来。他供职于蒙古国治下,游离于中原文化之外,但他骨子里,还属于这一份文明。
两年前,蒙古大军借道宋境,却在宋境汉中遭遇重击,数万大军灰飞烟灭,蒙军主帅托雷战死,还被宋军夺了整个陕西。
宋军势大,如日中天,蒙古大军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宋军,终于招致来了宋军凶残的反击和报复。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宋人口中所谓的“不作不死”。
又或者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北逐胡虏,拯生民于涂炭,复汉官之威仪……”
大宋朝廷这是要对金国用兵,还是要恢复两河?
或者说,要同时收复三京和所有的中原失地?
燕京课税使陈时可匆匆忙忙进来,向耶律楚材行礼。
“下官见过耶律相公。”
窝阔台即位,同意耶律楚材的建议,在两河置十路征收课税使,陈时可和赵防两位河北的儒士,就是燕京路的正副课税使。
“陈相公,你来了。有事吗?”
耶律楚材示意陈时可坐下,手中的报纸,顺手放在了一旁的案几上。
“耶律相公,继保州汉军万户张柔被刺杀后,太原的辎重库房又被炸掉,河北的军政官员不断被刺杀,以至于如今官员外出,个个都是小心翼翼。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陈时可忧心忡忡,满脸的愁色。
“陈相公,你说的我都知道,口温不花将军也在加紧缉捕悍匪。相信用不了多久,两河就会太平。”
耶律楚材无奈地一句,安慰自己的搭档。
报纸上宋军北伐被传得沸沸扬扬,蒙古兵又在两河肆意横行,两河的悍匪盗贼纷纷而起,这是不争的事实。
“耶律相公,这可不是一般的悍匪。保州张弘言部出兵剿灭了几股太行山匪,查知刺杀张柔的悍匪,乃是宋人的细作,在两河潜伏了五六年之久。你说,这可怕不可怕?”
张弘言是张柔的儿子,父亲被刺杀,儿子当然要为他报仇雪恨了。
陈时可的话,让耶律楚材头皮发麻,下意识脱口而出。
“陈相公,还查出了什么?”
宋人的细作都派到两河五六年了,也就是说,宋皇至少五六年前就在两河布局,细思极恐。
“多的他们也不知道。不过,审问道一件事情,和耶律相公有关,是...是......”
陈时可神色有些尴尬。
“和我有关?要刺杀我吗?陈相公,你直说就是!”
耶律楚材不由得一愣。
“他们说,两河所有蒙古国军政大员,都在刺杀范围之内,除了耶律相公一人。”
陈时可硬着头皮,全说了出来。
“什么?”
耶律楚材愣了半晌,懵懵懂懂。
他平日里身边卫士并不多,至少比张柔少上许多。要是宋人暗杀他,估计他早已经没命了。
宋人,为什么要对他网开一面?
“耶律相公,你也在看这份报纸。”
陈时可岔开了话题,怀里拿着一份报纸,也是大宋境内出的那份《中华日报》,和耶律楚材桌上的一样。
“陈相公,事关国事,纷杂困扰,难以心安啊!”
耶律楚材回过神来,指了指陈时可手里的报纸,显然说的是宋军北伐一事。
“陈相公,报纸你也看了。宋军北伐的那些文章,你有何高见啊?”
“耶律相公,我能有什么高见,不过一可有可无的税官而已。”
嘴里这样说着,陈时可还是忍不住一吐为快。
“耶律相公,若是宋军挥兵北伐,以我两河之众,能抵挡得住宋人的雷霆一击吗?”
“我也不知道,据城而守,以燕京城的固若金汤,应该能守住吧。”
耶律楚材犹豫着说道。
宋境一行,目睹了宋朝的国富兵强,令他对蒙古铁骑的自信,下降不少。
两年前蒙古大军南下,汉中一战损失尤其惨重,中原也折损不少。蒙古铁骑伤筋动骨,以至于向两河增援也是捉襟见肘。又由于宋军北伐目标成疑,蒙古国中众说纷纭,以至于向两河增兵的热情不够。
现在看来,只有两河的十几万汉军,可以依靠了。
“依你所见,窝阔台大汗,会向两河增兵吗?”
纵横天下的蒙古铁骑,居然要守城对付宋军,想起来都让人觉得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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