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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8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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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府的右殿阎司郁绘来得很是及时,避免了一场血腥纷争,即便是魔君也无法轻易打开阴路,追击到冥府去。

消息传回浮璋神君那一方,浮璋便知,天命书大概是隐藏不住了。

他们以前凭借五色石窥探天机,借助世外之魂的手去达成目的,处处占尽了先机,却没想到临到功成之时,却因昆仑神女这一个意外被推翻了全部布置。

浮璋站在蓬莱岛南侧的礁石上,汹涌的海浪冲撞礁石,激起漫天水花,水花扑涌上礁石,将那一道颀长身影一并卷入海中。

海浪之中有龙影闪过,潜入深海。

今日的天气极好,阳光炽烈,穿透入海水中,海中能见度很高。蓬莱岛四面的海水从无真正风平浪静的时候,即便无风,海底亦是波涛汹涌。

在海底搅动风浪的,正是九公主殿下嘴里的“蛮荒海兽”,它们身形庞大,力量卓绝,却不通灵智,被约束在蓬莱海域之中,每日里全凭着本能而活。

今日海兽们之间没有发生太过激烈的争斗,海水还算清澈,没有被血水染红。

可这些海兽在沦落为兽之前,曾经也是执掌一方海域的神灵。当年古神泓叛乱,海族亦追随其身侧,后来泓败落被封九幽,海族诸神本应该同泓的其他臣属一样,都被封入九幽的。

是当时的四海神鳌断四足,为女娲重立四极,才为海族换来一点赦免之机,虽不入九幽受刑,但从此以后海族的灵智被封,海族后嗣皆不开灵智,沦落为兽,不能踏出这一片海域。

龙族作为海族的一脉,是唯一还保留神位和灵智的一族,不是因为上天对龙族格外开恩,而是龙族要作为狱卒,永远镇守在蓬莱岛上,看守这些“蛮荒海兽”。

上一代龙神死,下一代龙神生,蓬莱岛上永远只能是孤独一人。

而这一整座蓬莱仙岛,便是那一只断了四足的鳌龟所化,浮璋的龙身已算得庞大,可与这一座仙岛相比,却渺小如蚍蜉与树。

他从海水中蜿蜒穿行,身周波澜微小,没有惊动海底这些庞然巨兽,最终游入海底一座礁石岛内。

这一座海底礁石庞然巨大,能依稀看见面目五官,正是鳌龟早已石化的头颅,浮璋从鳌龟紧闭的眼侧游过,龙身收束化作人形,顺着它裂开的嘴角进入。

鳌龟已经完全石化,踏入其中便像是踏入一个幽深的海底洞穴,浮璋开启禁制,随着他往内的脚步,洞穴两壁镶嵌的鲛珠一一亮起来,照亮四周。

在他前路的尽头,大约是在鳌龟咽喉之处,建立有一座水晶宫殿。

浮璋径直入了宫殿中,水晶宫殿内的布置简陋,殿中心处有一丛极为艳丽的红珊瑚,珊瑚层叠交错的枝蔓内躺着一个紧闭的蚌壳,除此之外旁侧还有一张羊脂玉髓所制的床榻,榻上静静躺着一具身躯。

这具身躯原是为沈薇所准备,现下沈薇的魂不在,便只是一具空壳,被羊脂玉床下的灵力温养着。

若一切依照他们的计划进

行,沈薇在完成任务后,由系统引导“回归她所在的世界”,当然,回是不可能真的回去的,这一方天道之严苛,完全断绝了从这一方世界去往另一方世界的可能。

即便沈薇是外来之魂,想要重新送她回去亦不容易,星主通过五色石将她召唤而来,便已耗费了大量神力,又怎可能再耗费大量神力送她回去。

更何况,他们留下沈薇,原是想用她拿捏殷无觅。

所以,从一开始,浮璋所扮演的系统,承诺的完成任务后送她回家,便是一个谎言。

浮璋从床侧梳妆台上拿起珊瑚雕制的篦梳,坐到床沿边,照往常一样从床上之人肩上捻起一缕发丝轻轻梳理着,一边梳发,一边垂眸思索。

沈薇不是星主召唤而来的第一个穿越之魂了,上一个是阿娆,浮璋便是在这里,亲眼看着星主是如何指导阿娆去完成那些任务。

世外之魂不受这一方天道监管,往往可以做到很多他们无法做到的事,星主摆一方棋盘与他对弈,阿娆就是他手中一枚隐形的棋子,她不受这个世界的天道所左右,但是却受到星主的摆布,一步步走上星主为她划定的命运线。

浮璋第一次参与星主的棋局,便是改变了三皇子厉廷澜的命运,这种随意拨动他人命运的感觉,比他每日枯守在蓬莱岛中,看自己的同族如兽一样自相残杀,要有趣得多。

厉廷澜死的时候,为防天命书从他魂上分离,回归真正的帝星,浮璋以发布奖励的方式将裂魂的匕首交予阿娆手中,在厉廷澜身死之时,便立刻撕裂他的魂魄。

只要有一魂不全,天命书都不可能从厉廷澜身上分离,为了分走冥府和沈瑱的注意力,他们将厉廷澜的魂魄散去了人间各地,唯有承载他记忆的爽灵一魂,被织于匕首之上,藏在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百年来,沈瑱也的确没有发现那一魂的存在。

若是沈丹熹的魂魄没有回来,昆仑顺利交付到殷无觅手上,这一魂就更无被发现的可能了,即便被发现了,也并不要紧。

可惜,现在找到这一魂的是沈丹熹,是那一个不受他们掌控的沈丹熹。

厉廷澜三魂齐全后,要找到他流散在外的魄便会容易许多了。

浮璋思索得太过投入,没有注意到手中发丝勾住了篦梳上雕刻的蔷薇花瓣,不慎扯断了几根黑发,他这才回过神来,捻起这几根发丝。

“沈薇,你的魂魄当真湮灭在了沈丹熹手里么?”浮璋指尖揉搓发丝,移目看向玉床旁边的桌案,桌上空荡荡的,只摆了一张棋盘,棋盘上铺满了黑白棋子。

棋子布局正是那日他在凌霄殿中所看见的,星主与天帝对弈的一局,星主所执的黑子,看上去败局已定了。

浮璋盯着棋盘良久,眸光忽而一定,他碾碎了指尖上的发丝,抬手点在棋盘当中那一枚黑子上,当日他在凌霄殿中,神识被吸入棋盘,观四面白子环绕,有种即刻就会被吞吃的惊惶。

他心神从棋盘中抽离后依然惊魂未定,没有留意到,他

身处棋局之中时见到的棋子排布,和他在外见到的,似乎有些微不同。

浮璋指尖微抬,从自己那一子上离开,缓慢往右偏移,悬滞良久后,点落在一个无棋子的棋线交错点上——他从棋局内所见,这里还有一枚黑子。

是星主的隐子。

他眸中微亮,沈薇的魂还在。

浮璋站起身来,走向殿中的珊瑚丛,伸手正欲打开珊瑚丛中的蚌壳,忽然感觉到蓬莱岛上有人来访,他收回手悬空轻拂,珊瑚枝蔓合拢,重新将那一个蚌壳缠入深处。

浮璋身化为龙,快速出了海底,出水便见一驾车辇从天而降,落到蓬莱岛上,驾驶车辇的神兽状如马,一身明黄色的鬃毛,头顶毛发如火一样赤红,随风而飘荡,乃是天庭吉光神兽,天后的御用坐辇。

天后是绝无可能下界来这一座海中孤岛的,浮璋不用多思便已明白来者何人。

他缩地成寸,快步走入蓬莱宫中,在车辇落地之时,迎了上去。

吉光兽跺了跺前蹄,仰头嘶鸣一声,朝浮璋喷出一道带着火星的鼻息,很不喜欢他身上残留的海兽气息。九公主坐在车辇内没动,只叫随侍在车辇两侧的仙侍打开车门,斥道:“吉光,不许乱发脾气。()”

吉光兽被小主人斥责后,这第二个喷鼻只打到一半,就硬生生将鼻孔里的火星收了回去,委屈地背过头不再去看浮璋神君。

浮璋失笑,拱手行了一礼,九公主安,不知殿下前来蓬莱,是为何事??()?[()”

“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云渺点了一点自己身旁坐榻,说道,“上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浮璋为难道:“殿下恕罪,下神无有陛下令,是不能随便离开蓬莱的。”

“我能来找你,自然是得了我父君的允准的。”云渺催促道,“快点上来。”

浮璋站着没动,只垂下头将双手平举于上,做了一个接令的动作,说道:“下神接陛下令。”

九公主皱眉瞪着他,她是趁着天帝与星主对弈,无暇顾及到她,所以偷跑下界,自然拿不出天帝的令,偏偏这一条龙固执得很,无令便不动。

与浮璋你退我进这么多年,她也算了解浮璋的脾气,见骗不过他,便伸手从纤细的腰肢上一拂,一条织金软绳从她腰间飞出,倏地缠上浮璋周身。

在捆仙索上身的那一刻,浮璋便反应过来,急速地飞身后退想要躲开,可惜还是迟了一步,捆仙索将他牢牢缚住,云渺拽着绳子另一头,用力一拽,将他扯入车辇内。

“殿下!”浮璋气急,“殿下分明答应过下神,不再用捆仙索缚我。”

上一次浮璋上天庭述职,就是被云渺用一条捆仙索缚住拽进月老祠中,想要与他在契心石前立契,幸而有月老暗中相助,浮璋才得以逃脱。

云渺将他按在身边,一脚踢上车厢门,反责怪他道:“谁叫你这么不听话呢?放心吧,这回不是绑你去结契,我只是想让你陪我去一处地方散散心罢了,吉光神兽来去如电,不会占用神君太多时

() 间。”

浮璋已经被她绑了,就算不愿又能奈何?

吉光神兽腾空而起,蓬莱仙岛上方一声霹雳鸣响,车辇便已遁空远去。

冥府,阴司。

沈丹熹一行被拽入阴路,虽避开了与魔君的一番争斗,但清漪的原身不可久离洈河,更加不能在冥府久呆,光是在阴路上那么一会儿工夫,琉璃盏内便生了霜,那一蓬金鱼藻翠绿的叶蔓眼看都变黄了些。

屠维借助阴路之便,从另一条道重返人间,去为清漪寻找新的河道居所,沈丹熹派了身边侍卫去保护他们。

屠维下意识想要拒绝,但他想了一想,又点头同意了,从阴路离开之前,他锐利的视线看向沈丹熹,提醒道:“希望神女殿下记得你的承诺。”

沈丹熹点头允诺,他才转身离开。

这之后,众人在右殿阎司的引领下,正式踏入冥帝鬼城之内,沈丹熹不曾见过冥府之主,但却听过不少他的威名,冥主管制幽冥素以铁腕镇压,幽冥之内,鬼怪万千,莫不恐惧冥主之威。

人间大乱,秩序崩塌,亦牵连了鬼道轮回,冥府之中鬼满为患,却远比人间和昆仑都要秩序井然,从未生过大的乱子。

鬼城之中四处飘着幽绿鬼火,能见得无数鬼影在街上穿行,来往之人除了面孔略微苍白了些,行走之间也没有脚落到实处之感,这一座鬼城倒同凡间的城池也并无太大的差别。

现下人间战乱,恐怕还找不出这样一座安然有序的城池了。

漆饮光曾为了“借”照魂镜,在阴路上拦截下一个新丧的魂魄,用十年香烛供奉,与阴路上一只鬼魂做了交易,借对方的身份混入鬼门关,对这里已是熟门熟路,不需有人引路,便知道阴司森罗殿该往哪个方向走。

沈丹熹见他自在的模样,说道:“你对这里很熟悉?”

漆饮光在九幽时只提过照魂镜,但并未说过他曾为“借”照魂镜,在鬼城中混迹许久,闻言颇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郁绘的背影,摸了摸鼻尖,低声道:“是来过那么一两回。”

没想到这么小的声音,还是落到了前面那鬼阎司的耳中,郁绘回头,唇角的笑被周围森然鬼气染得冷冰冰,说道:“想必羽山少主对去往油锅地狱的路也很熟悉。”

漆饮光:“……不,这个不太熟。”他被从油锅上放下来时,羽毛都掉了大半,都能闻见自己身上油炸小鸟的香气,漆饮光实在不想再重温这段回忆了。

沈丹熹稍一联想,便明白漆饮光当初所谓的借照魂镜恐怕借得并不光明,又损毁了镜面,事后必定受过责罚,这只鸟这么爱漂亮,怎么受得了油锅地狱。

她偏眸看向漆饮光,后者碰到她的目光,微微一怔,随即便像是从她这一眼中尝到了什么甜头一样,弯起眼眸微笑道:“殿下不用放在心上,郁绘大人仁慈,对我的处罚不重。”

郁绘挑了挑眉梢,当时这只孔雀被他判罚吊在油锅上方,咒骂的鸟叫声传荡得整个无间地狱都能听见,现下竟能从他嘴里听到“仁慈”二

字。

当时郁绘尚且不明白,在他听见自己解释说,“照魂镜只照这世间可照之魂,既然照不出,便说明那是照魂镜不可照之魂。”的时候,他为何那么愤然。

现在却是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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