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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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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二品官员在泠州不明不白入狱,消息传至千里,在朝堂中掀起巨大的风浪。

弹劾许君赫的折子成堆地往皇帝的案桌上送,短短几日就将这位储君弹劾成了筛子。

只是这些折子如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应,皇帝将所有噪声给压下,随后派出了大理寺卿的嫡孙前去泠州,协助许君赫查案。

这便算是皇帝对二品官员入狱的表态,朝中官员因此反应剧烈,甚至有几位大臣假借重病之由告假早朝,舆论一时难以平息。

许君赫远在泠州之外,虽没有得到确切消息,但也清楚如今朝中肯定闹翻了天。

不过此时他也没有闲心思管朝中之事,纪云蘅在三日之内反复高热不退,直到楚晴给她施了针,灌了药,第三日才慢慢好转。

这三日许君赫几乎没有睡觉,有时宫人来劝,他就短暂地闭眼歇息一个时辰,但很快又醒来。

像是心里总挂念着什么事,让他难以安然入眠。

行宫里没有婢女,多半是楚晴在照顾她。

白日里许君赫忙别的事情,到了晚上他就待在偏殿里不出来。

夜漫长而寂静,许君赫会在纪云蘅的床头坐很久,即使什么都不做,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纪云蘅在昏昏沉沉的病中,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但一直知道有人在身边陪伴着。等病情好转,意识开始清明的时候,她从混杂的梦中醒来,对上许君赫的目光。

皇宫里长大的太孙殿下不会照顾人,见她醒了,也只是凑近问她身体是不是不舒服。

纪云蘅的嗓子跟烧干了一样,想张口说话却发不出声音,于是只能费力地舔了舔干涩的唇,费力道:“水……我想喝水。”

许君赫凑近了听,听到她虚弱地念叨着水,便起身倒了杯温水来,将她从床榻上捞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一点一点地将水喂给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许君赫实在不熟练给人这样喂水,手一抖就让水流了纪云蘅整个下巴,顺着脖子滑进衣襟里,她被呛到一般猛地咳嗽起来。

许君赫吓一跳,下意识去擦拭,手掌从她的脖子处的嫩肉滑过,视线不经意往下一掠,隐隐看见领口被水浸湿的衣襟。

他心中猛地一紧,不太镇定地别开了视线。

偏偏在这时候纪云蘅还有气无力道:“还要……”

嗫嚅的声音像是在他心里点了一簇火苗,噼里啪啦地烧起来,他将杯子塞给纪云蘅,说:“你自己喝。”

纪云蘅捧着杯子,慢慢将一杯水给喝完,这才觉得嗓子好了一些。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纪云蘅身上像是没有半点力气,倚着许君赫的肩头,手里还攥着杯子,没说话。

偏殿里沉寂下来,微弱的烛光跳跃着,仿佛成了夜色的掩护,将时间放慢,让这一刻充满着宁静。

许君赫总是回想起纪云蘅坐在雪地里,握着柳今言冰冷的手落泪的场景,最后她披了满头的雪

,被他给抱起来时,像一只乖顺又软弱的小羔羊。

他想说些什么安慰一下纪云蘅,但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该不该主动提起柳今言的死。

许久之后,纪云蘅先开口了,低声说:“良学,我饿了。”

许君赫低下头,语气是难得的温柔,“我让人给你做点吃的。”

纪云蘅点头,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说:“好。”

此时正是半夜三更,行宫的太监都睡了,只余下侍卫和零星几个宫人守夜。许君赫的命令一下,大半行宫的太监就都醒了,爬起来开灶台,给纪云蘅煮肉粥。

行宫里的太监个个都多少有点眼力见,先前两人怎么样相处且不说,这回纪云蘅病了三日,许君赫就在偏殿守了三日,他的心思谁都看出来了,自然是半点不敢怠慢纪云蘅的。很快一锅滚烫的粥就出了锅,被端去偏殿里。

送饭的宫人进去时,就看见自家殿下分明是坐在床边,却将半个身子探入床榻里,低着头跟人轻声细语地说话。

粥送到跟前,许君赫又亲自接下,直到宫人退出去前都没瞧见许君赫将碗递给床上的人。

许君赫这会儿哪里能注意到自己的言行举止都被旁人偷偷观察着,只瞧着纪云蘅的脸,觉得还是虚弱,脸颊没有血色。

“你大病刚好,吃些清淡的。”他用汤匙搅了搅,粥的香气扑鼻而来,滚滚热气往上飘。

纪云蘅伸手去接,他却将手一让,说:“碗底子烫,我给你拿着。”

她有些怔怔地看着许君赫。

他并不是会为人着想的人,从前跟在许君赫身边走路的时候,他步子很大,纪云蘅需要时不时小跑几步才能勉强跟上,而许君赫也从未因她慢下脚步。

他喜欢捉弄纪云蘅,隔三差五地吓唬她,还骗她说杜岩喜欢吃香蕉,她信以为真地带过去,结果被人嘲笑。

他没有多少耐心,有时候看见纪云蘅笨拙地做错了什么事,也会直白地取笑她的笨。

许君赫是个性格很恶劣的人,纪云蘅是知道的。

但是功过相抵,良学对她的好总是胜过那些性子里的恶劣,所以她从来不在意那些。

然而眼下的许君赫竟然不经意地对她展露出了许多温柔,细心,以及体贴。

纪云蘅也想不起来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同于从前的,好像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每日都在变化,又或是他看见她失去了朋友,又生了一场病,于是有些可怜她而已。

纪云蘅没说话,静静地看着许君赫将一勺粥送到她的嘴边来,像闲聊似的问,“你知不知道你病了几日?”

她缓缓张口,将温热的粥吃进嘴里,食物的香气瞬间充盈了口腔,顺着咽喉滑落,身体很快就暖了起来,她说:“三日。”

“你还知道呢。”许君赫说起来,自己也觉得好笑,道:“你烧得神志不清,我都不敢把你送回纪宅。”

纪云蘅问:“为何?”

许君赫道:“还能为何,当然是怕你

回家之后请的郎中胡乱给你医治,让你病情加重。”

实际上许君赫想的是,本来她那苏姨母就对他颇为忌惮,纪云蘅那日好好地出门玩,结果送回去后却高烧不退,那日后纪云蘅若是再来找他必定又要被阻拦。

不是许君赫通情达理,只是苏漪对纪云蘅太过重要,他自然也不能以强权压人。

纪云蘅吃了几口粥,身体好受了些,忽然说:“我是不是活不长?”

许君赫的手一顿,往她脸上看了一眼。纪云蘅的脸色相当苍白,几乎没有什么红润,就更衬得眉眼墨黑,瞧着可怜极了,“我身体不好,总是生病,先前有郎中告诉我,我这副身子拖下去,很难长寿。”

“哪个庸医敢胡说八道,我砍了他。”许君赫表情淡淡地又给她喂了一口粥,说:“你是早产,身子先天比寻常人差了一些,加之这些年没有好好养着,所以才会隔三差五生病。日后用些名贵的药好好养一养,就没事了。”

“当真吗?”纪云蘅忧愁地问他,“你是不是在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许君赫说:“皇宫里多的是早产的孩子,我有个王叔也是七个月的早产,现在一样活得好好的。”

纪云蘅有一点点放心了,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地吃完了粥。

宫人送来了热水,她漱口洗脸之后,又躺回了被窝,只是这会儿没了睡意,她睁着眼睛盯着床幔,目光迟缓,不知在想什么。

许君赫坐在床边,自己捧了一碗粥吃。

他也是方才喂纪云蘅吃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这几日也没好好吃饭,或许是思虑过重才让他没怎么感觉饥饿,眼下纪云蘅醒来,他情绪放松许多,吃了一大碗粥。

偏殿中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安静的,偶尔有汤匙碰撞碗的轻声和烛火燃烧时的细微声响,除此之外只有两个人轻浅的呼吸。

许久之后,纪云蘅突然开口:“良学,今言的尸体烧了吗?”

许君赫语气轻缓,“还没有。”

纪云蘅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将她送回家吧,这是今言的心愿。”

许君赫应了一声,没有多说。

纪云蘅醒来之后,不哭也不闹,与他原本设想的并不一样,她甚至能平静地说话。

这种平静并不是无动于衷,而是一种无法改变的无力,就像他当初面对殷琅的死一样。

纪云蘅睁着眼睛看,具体也不知道看什么,视线一会儿换一个地方。

后来她感觉一只温热的手落下来,盖住了她的眼睛,而后许君赫轻轻的声音响起,“再睡会儿,天亮了就带你去看她。”

明明没有睡意,但没过多久,纪云蘅还是睡着了。

许君赫当真是正值年轻,即便是三日来没怎么休息,又熬了一个通宵没合眼,却还是有精力在天刚亮的时候就披着大氅出去了。

临近正午时,他回行宫接了纪云蘅下山。

柳今言身上的血污已经被擦干净,换上了素白的衣裳,凌乱的长发

被梳理好,脖子上的伤痕被封起来,盖了一块白布遮掩。她依旧是美丽的,只是脸色惨白,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

纪云蘅站在棺材边低头看,站了许久都没动。

许君赫站在她对面,专注地盯着她的脸,他看得出纪云蘅此刻很悲伤,却难以捉摸她心中在想什么。

之后柳今言被焚烧时,程子墨和邵生都来了。

漫天飞雪之下,烈火在高台燃起,跳跃的火苗像是翩翩起舞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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