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黛玉绯玉(1 / 2)
调令早已发了出去,说不定已经到了开封,贾母再骂贾赦也无济于事,更改不了朝廷的决定。
贾母喘吁吁坐在榻上,看面前跪着的长子已年近四十,胡子都一大把了,却一丝沉稳模样都无。
他挨了她几下很的,疼得受不住,正扭手动脚想摸被打的地方,衣服头发都乱七八糟不成样子,脸涨得通红,眼里放着光,似乎又不太后悔冲动行事害了他妹妹了……
真是半点不似国公爷当年!
造孽,造孽!她和国公爷怎么养出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
想到亡夫,贾母心内凄凉,一时半刻恨不能随他去了。可想到国公府,想到子孙们,想到她的敏儿,还有珠儿、琏儿、元春、迎春、宝玉……她还得强撑精神,做出决断。
“来人!”贾母喝道,“抬板子、绳子、凳子来,把大老爷捆住,打他二十板子!”
“母亲!”贾赦瞪眼。
“你还认我是你母亲,就乖乖受着!”贾母用拐杖敲地。
丫头们忙忙乱乱,管事媳妇进去又出来,小厮男仆在外头站了一地,都不敢动手。
大老爷可不是心宽的,又正和太子殿下做大事,一旦被记恨上,以后还有他们好果子吃吗?
“哼!”贾母扫视都似鹤鹑一样不敢抬头的下人们一圈,不强令他们动手。她丢下拐杖,亲自抬了木板,“好啊,好!你们都看着些!”
贾母虽然素来健壮,到底五十多的人了,又常在深宅,连走动都少,身上自然没力气,抬板打了三五下,便觉气喘不已,体力不支,手臂不稳了。
服侍的人见了,忙上来要拿走板子,搀扶贾母坐下。
贾母让她们滚开!
今日就这么草草了事,明日这国公府里就都敢不听她说的话!
贾母打几下,歇一会,硬撑着打足了贾赦二十板子,还多赏了几下。
荣庆堂内外只能听见板子落在肉上的声音和贾赦的呻·吟。
老母亲没力气,打得不算很疼,可他心里憋屈!
凭什么!妹妹的胎又不是他故意推没的,只为这事,他赔了多少礼,挨了多少打,还不够?谁知道是不是有人害他的?
他堂堂一等将军,住在东院,家里的事一点插不上手,好像老二才是这府里
当家的,还不够?
林海自己不纳妾生儿子,怨得了谁?偏他一纳妾,娶的就是他早早看好的丫头!
为了那丫头能得手,他下了多少工夫才把她买下,谁知还没到手人跑了,让他白花那些精神!
林海还极宠那丫头,不是打他的脸?不是打妹妹的脸?怎么人只怨他害了妹妹?
他不计前事,一心在太子面前力荐林海,林海却不知好赖,几次回绝,让他在太子面前丢尽了人!
活该林海受这个教训!
就让林海自己去云南,妹妹和外甥女儿不跟了去能怎样?荣国府还养不起两个女人吗?用妹妹在林家受小老婆丫头的气?
等太子殿下成事……等他加官进爵……
“拾他下去!”贾母站直擦汗,“伤好之前,让他闭门思过,不许出门!”
满院满堂齐齐应是。
等人散尽了,贾母才向后一倒,扶住靠背大喘。
今日这一回,只说是她恨老大不顾妹子,故行家法,很说得过去。老大必然会继续追随太子,太子那里便不妨事,陛下和其余几位殿下也会看到荣国府内母子、兄弟心不齐……
将来便是太子败了,家里也终有活路。
只恨国公爷去了这些年,她也老了……她一个女人,在家里说话管不管用,又全看子孙的孝心。子孙若是真心孝顺,自会依她的话办事,子孙若假意孝顺,阳奉明违,她还真能把他们告去衙门,让他们下大狱?
那贾家、她、国公爷、孩子们,不都成了笑话?
几年前她还能使得动人教训老大,现在下人都不敢听她的了。
要么就万事不管,虽他们折腾去算了。
这个念头在贾母心头一闪而过。
但等歇过了这口气,她还是重整衣衫,叫了赖大两口子来。【注1】
“你两口儿多多点上可靠的人,带我的信,亲自去河南林家,说大老爷糊涂犯昏,做下错事,已被我教训过了,还躺在床上不能起来呢。现我特让你们去赔礼,若小孩子们不便赶路,不妨送到这里来,一应由我亲自照管着,都和宝玉他们一样。”
赖大方才躲着没帮老太太打大老爷,正心虚,听说要他出差,便满口答应下来,即刻点人就去了。
/>贾母这里细思一回,女婿虽调去了云南,好歹没贬言,在那里一二年,再升上来更容易了。
她把女婿那席女也接来好好教养,出落好了,不指望女婿记她的恩,能把从前的仇解些也好。
此时,开封林邸。
用过晚饭,姜宁拿铜镜哄二姐儿玩,看桃嬷嬷领人收拾东西。
朝廷惯例,官员上任前会给一段时间准备出发,并与同僚交接事务,这段时间大约在十五日到三十日。云南路远,朝廷给足了三十日,林如海在八月二十前出发就任即可。
离出发还有一个月,她和二姐儿跟不跟去这事至少还能争取几日,姜宁且不急。
但就算不去云南,林如海不在,她们也不能长留开封居住,得回老家,所以先收拾东西总没错。
二姐儿玩累了,嘴又一咧。
姜宁:“岫云——”
旁人都叫李岫云是“林泰家的”,她喜欢李岫云的名字,直接叫“岫云”,也没人说什么。
李岫云忙忙过来,解衣擦拭,给二姐儿喂奶。
趁二姐儿吃得正香,姜宁把铜镜放到一边,自己找出硬纸和眉笔,画了几个图样。
等二姐儿睡着了,她把图样给李岫云看:“你们有空做出几个给二姐儿玩。”
老虎、狼、马、熊,有包了铃铛的也有不用包的,都是二姐儿现在没有的。
二姐儿要什么有什么,什么都不缺,"妈妈亲手做的玩具"这种东西没有就没有吧。
她妈妈早就连手帕肚兜都不自己绣了。
李岫云看了就笑:“做这个容易,只是这样子像是给哥儿做的。”
她们都知道姐儿出来前,姨娘天天拜佛求女儿,姐儿出来后,姨娘又天天说女儿好,怎么做几个玩意儿倒是这种样子?
是看太太又有了,姨娘也想给二姐儿添个弟弟了?
可若想生哥儿,做这些也没用,得留宿老爷才成……
李岫云七想八想。
姜宁笑:“不过几个样子,谁规定的只有男孩能玩,女孩不能玩?我告诉你罢,我早就求了老爷了,等二姐儿长大了就教她学骑马,将来说不定她要上山打猎呢。先让她知道什么是马,什么是豺狼虎豹,省得猛地一见再吓
着了,那才是丢人。”
李岫云一惊:“姨娘真是……”
姜宁问:“等你家哥儿大了,让他也跟着学?和小厮们一起混着学,不方便是一回事,也不如在这里学的精心。”
李岫云忙谢恩:“那就托姨娘的福了!”
姐儿玩几个虎狼熊熊马怎么了?若不是姨娘会骑马,哪里又有姐儿?姨娘的话很是!
四个奶娘针线都不错,一起干活,姜宁要的小玩具没几天就做好了,洗干净给二姐儿玩。
二姐儿对玩具又抓又啃,连踹带打的,弄得全是口水,姜宁真是庆幸自己没一时母爱爆表亲自动于。
这日,林如海终于决定好妻妾和女儿们怎么办了。
他说:“云南情况不明,很不必你们跟去受苦。我先去一两年,若好再接你们。”
姜宁当时就感动了:“老爷!”
林如海当爹还是及格的!
她就说嘛,哪有让四个月的孩子远行去边疆的?
不用舟车劳顿跟去云南,多是一件美事!
但没过一会,她就不觉得美了。
贾敏坐胎不稳,要静心养胎,还要照顾大姐儿,孟绮霜又嫁出去了,正院没了能帮她做主的人,所以贾敏想把家事交给姜宁管着,让她打点两人和女儿们回老家的事。
姜宁再想拒绝也不能拒绝了。
几天前才说不想跟随大领导去云南,这次又拒绝帮二领导分忧?
她不答应,贾敏真累流产了,或者大姐儿有什么不好,那就是她"不为领导分忧"的锅。
以前还有个孟绮霜能抗事,还死命拦着贾敏分她管家权,现在孟绮霜嫁出去一个月了,孩子说不定都怀上了,也不能再把人找回来了……
不答应管家,估计她高低得照顾个大姐儿。她还是选择管家。
姜宁答应,但有条件。
“替太太分忧原是我分内应当的,只我从没管过事,只好样样按旧例办,若有不通之处,还要来叨扰太太。有什么不到的地方,也要求太太教我。还有太太院里的事,我着实不敢管,还请选一位姐姐与我交接。等太太好了,我立刻交还钥匙账册。"
管一管其他的可以,正院里有贾敏、大
姐儿和贾敏肚里孩子三个大雪,她死也不敢沾手。
贾敏笑道:“妹妹也太小心了。”
姜宁严肃:“若太太和大姐儿有一点不好,我就再难见老爷了。”
贾敏嘴上说:"哪里就这么严重了。"到底选出一个一等丫头,名叫秋篱,和姜宁每日说正院的事。
姜宁又请示:“那我见管事的嫂子们,是在太太这里见,还是——”
贾敏需要她在眼皮子底下办公吗?
她都可以。
在明光院办公自在,来正院可以按时下班……吧?
贾敏笑道:“妹妹只管回去办就是了,也自在些,有事让人来说,不用亲自跑。”
姜宁背着一堆任务,岁雪捧着一匣账册、钥匙、对牌,回了明光院。
怎么就要加班了呢?
姜宁想不明白。
孟绮霜走了,贾敏怎么没再选一两个通房做帮手?
贾敏也在想孟绮霜。
若是绮霜在就好了。
第一次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她以为只是她太想绮霜了。
慢慢地,她发现不只是“想”,她原来那么依赖绮霜。
若是绮霜在,照顾大姐儿、养胎、家事……她们两个什么不能做好?
绮霜在做什么?
她怀孩子了吗?
她丈夫对她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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