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惧何止?
一百零八声道钟,最后一声伴着春雷落下,恰逢人间数九隆冬将尽,薄雨如雾,落地成霜,透过衣衫寒了满怀,钻进羽毛惊出激灵。
嘚嘚驴蹄踏着初春的清寒,来到点苍山山脚下,低头去啃才冒出地皮的嫩草。
驴背上颤巍巍地爬下来一个老丈,棉帽里漏出几缕灰白夹杂的头发。他先把驴背上的木杖拿下来拄着,慢慢锤了锤腰,活动开手脚,把寒气从身体里散出去,才抬头看起了大山。
“上不去啊……”他喃喃道。
这一次的一百零八声道钟,是昭告天下惊蛰日至,点苍山法会开始。
但通往点苍山的道路,却不是凡人可以轻易攀缘的,更何况是一个手脚都不麻利的老人家。
老丈瞧见山前头有个人影,眼睛一亮,走过去问道:“姑娘,你是来参加法会的吗?能带我一程吗?”
白鸿看见他,问道:“老人家,你也是来参加法会的吗?”
她看得出,这是个凡人,而非衰劫严重的修士。
老丈点了点头:“前阵子我听见敲钟声,听完了就觉得有人在请我来这里。算了算地方,一个月够我走过来,我就来啦。”只可惜,过来之后却发现,自己根本登不上这山。
白鸿默然片刻,又问道:“老人家,你听到了几声钟?”
“一百零八声呢,长得很。我问旁边的人,他们还以为我在发癫。”老丈不太在意地笑了笑,“可我就想来看一看。”
白鸿望了望背着包袱啃草皮的驴子,道:“走吧,我带你上去。”
她手臂一展,长袖洁白,尾端沾着墨色,像一笔素净的水墨,揭起一阵轻和的风,稳稳托住人和驴子,飘忽就上了山。
正悠哉啃草的驴子受此一惊,“昂啊昂啊”地叫了起来,从山脚一路“昂啊”到点苍山的山门,把迎客的小童惊得连连眨眼。
白鸿笑了笑,对偶遇地老丈道:“已经到了,进去吧。”
老丈道了谢,把驴子安抚好拴在树上——点苍山中灵气浓郁,山中虽冷,漫山却都是绿的。没心没肺地驴子被安抚下来,很快就张着嘴皮子大嚼起才长出来没多久的嫩叶。
他被迎客的小童引着往里走,却见白鸿停在外面,停步问道:“你不进来吗?”
白鸿笑了笑:“不必了。”
已经没有必要了,她已经知道,点苍山要讲的是什么了。
她转身一踏,羽衣缠风,飘然而起,落到了云里。
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
老丈不知有道,从未修行,身上一丝法力也无,却也听得道钟长鸣。
修行啊……是为道而修的,还是为已而修的?
道在外面吗?道若在自身之外,那修它又对自己有什么影响呢?
道在里面吗?道若在自身之内,那何必还要去修它呢?
该修的是道,还是心?
道有所缺吗?
道在哪里?
道是行在脚下的。
何以畏惧?
丁芹停在临近山头的位置,双目半睁半闭,神情安宁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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