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2 / 2)
明赫立马瞪大眼睛看着他,心头在疯狂尖叫,“什么!?”
扶苏虽然也讶异,倒比他要冷静得多,面上看来依然风平浪静的。
离夫人心头亦是一惊,立刻抬首看向君王,狐疑不安道,“王上,您这是...”
胡亥却起身走上前,面上一派天真无邪的纯真笑容,“父王既然选了孩儿,孩儿自然愿意呀!”
嬴政摸了摸怀中躁动不安的明赫脑袋安抚他,又看着胡亥叹道,“寡人确有此意,可惜,前些日子李斯来禀,你母亲欲以掺毒之香料谋害华阳太后,若此事当真,你身为谋害王室祖母的刑徒之子,恐被立为太子会遭大臣们反对,如今,寡人亦是左右为难。”
离夫人身子一顿,正要开口辩解,却听胡亥大声道,“父王恐是弄错了!我看得真真的,阿母的香料,当日已全赠给楚夫人了呀…”
扶苏含泪朝离夫人看去,牙齿打架得更厉害了。
离夫人忙扑上来捂住胡亥的嘴,慌乱解释道,“王上,妾冤枉啊!妾从未见过什么香料...望夷宫香料皆是宫中分发的...”
胡亥用力挣扎出来,蹬蹬蹬跑到嬴政身旁,指着离夫人道,“父王,阿母在撒谎!今年还在穿夏衣之时,我亲眼看见她将那一匣子香料,尽数交给楚夫人的,还说是父王您让她转赠的,她并未用香料害过曾祖母...”
嬴政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既如此,那你跟寡人说说,是哪一匣子香料?”
胡亥立刻往嬴政身旁靠了靠,得意地看了一眼正朝自己翻白眼的明赫,语气自豪道,“自然是...”
突然,离夫人猛地扑上来,将胡亥紧紧拥在怀中捂住他的嘴,泪流满面道,
“王上!王上,胡亥可是您的至亲骨肉啊,您怎可以太子之位来蛊惑他!王上,求您饶了胡亥吧,妾确实给楚夫人送过一匣香料,但那些..皆是从宫中分发香料中,特意挑拣出来的上品,妾从未害过楚夫人,更不曾害过华阳太后,请王上明鉴呐...”
说着,她
又看向怀中奋力挣扎的胡亥,啜泣道,“傻孩子,秦国立嫡立长,你样样都不占,你父王怎会立你为太子...”
胡亥用力咬了一口她的手,挣脱桎梏跑到嬴政身前道,“父王,她...阿母说的可是真的,您当真…不想立孩儿做太子?”
嬴政笑了笑,“这秦国的天下是寡人的还是你母亲的?寡人想立何人为太子,自可随心所欲。再者,你母亲本是赵国人,焉能不知当今之赵王便非嫡亦非长?寡人想要的太子,必须如你这般刚毅果敢。”
胡亥立马扭头看了一眼扶苏,高兴道,“好!那我这就告诉您,其实是...”
他要当大秦的太子,最后再当上父王那般威风的大秦之王,他才不想被这无能的母亲拖累——连做坏事都不知避开小孩,愚蠢至极!
哪知他话音未落,似有一重物骤然从头顶瓦片间砸来,电光石火之间,嬴政耳尖一动,来不及抬头看,便本能地一把抱着明赫、拉过扶苏从原地闪开。
然而,胡亥便没那般的好运和敏捷身手了,而他的母亲正在暗自哭泣,并未察觉这突如其来的危险。
于是那自天而降的重物——一块夔纹大瓦当,就这么直直地砸在了胡亥身上!
瓦当何其之重,又挟裹着高空坠落的重力,岂是人之□□之躯所能承受的。
他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这瓦当砸倒在地,头顶一时之间血流如注,只觉得不知何处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胡亥极力想要伸手去触碰疼痛的位置,却发现自己头脑昏沉,而双手,竟也无法再如从前那般灵活。
这一瞬,天底下没有任何言语能描述他的慌乱无措。
他既无法大声呼救,让人速速传医士来为他查看伤势,也无法移动半寸,只能在模糊的视线中,隐约看到那一大二小的身影,明明就在距他不远之处,却像隔绝了遥不可及的天堑。
他只知道,那阵剧痛已渐渐加速混淆着他的意识,这个认知让他惶恐地意识到……他可能要死了。
死?
他怎么能死!他不可以死的!
有了父王的承诺,他马上就是秦国太子了,迟早能杀了扶苏和那个小野种解恨!
他要当秦王!他要杀光世间所有让他不喜之人!他绝不该在此时匆忙死去!
可他现在,只能无声地独自感受着这份痛苦,渐渐的,所有的感官知觉、似乎都随着头顶流出的汩汩鲜血一并消失了,连带着他眼中的神采,也在逐渐消散……
其实,胡亥死前被无限放大拉长的感知,在其他人看来,也不过是短短一瞬罢了。
当嬴政回头看去之时,那孩子已半张着双眼,似乎在看向斜上方的屋顶大洞,再也没有了动静。
而与此同时,听到响声的蒙恬已带一组卫尉军飞快冲进殿来,众人拔剑大喊“有刺客,快护驾!”,另一组卫尉军则赶去追捕刺客。
蒙恬急忙将瓦当从胡亥身上搬开,仔细检查一番后摇摇头,“王上
,胡亥公子已气息全无,可要派人速传夏无且...”
嬴政冷声道,“不必!此瓦当从何而来?”
蒙恬查看后,肃色道,“王上,此瓦当乃少府所制,应是取于行宫屋檐之上,臣这就带人上屋顶查探!”说着匆匆带人离去。
离夫人方才一片茫然,仿佛此时才从这惊变的打击中回转心神,急急奔至胡亥身旁,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亥儿,亥儿,你勿要吓母亲呐,亥儿...王上,请王上快传医士救救亥儿...”
她跪着匍匐到嬴政脚下,凄声道,“王上,求王上快命人救救亥儿...”
扶苏看着她怀中血肉迷糊的胡亥,不禁冷得打了个寒战,明赫忙探着身子去拉他的手安慰,兄弟二人手拉着手,都被这突然其来的变故吓懵了。
明赫边捂住眼睛边暗暗想着,“天啦,他真的死了!!这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吗?不过,这样一个小小年纪,就能为了太子之位背弃生母的人,怪不得后来杀亲人杀得那么爽快…”
嬴政将冰凉的目光看向胡亥,脑海中,却浮现出那日宴会之中,一幕幕令他心神俱裂的人间惨相:
扶苏接过那道矫诏,不顾蒙恬之劝,执意要遵从“君父”之命,含泪拔剑自刎;
将闾与他两个兄弟以“造反”之名被入狱中,悲喊“天乎,吾无罪!”,三人同日而死;
子高为替其母求得一线生机,主动上书求死;
十多名公子仓皇下跪求饶亦无济于事,被腰斩于咸阳闹市之中;
阴嫚带着十来位姐妹逃到杜县,仍未逃过被兄弟残杀的厄运,尽数被斩断手脚而死;
宫中未曾生育过的嫔妃,尽数被活埋殉葬...
胡亥,你杀尽寡人之骨肉,屠尽秦国之栋梁,任由奸臣篡夺嬴氏先祖打下的基业,罪行堪称罄竹难书,寡人顾忌你提前出生之异像,本不欲杀你,但今日看来,是天道要亡你!
离夫人抱着胡亥渐渐冷去的尸体,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她放下胡亥缓缓起身,指着地上的夔纹瓦当,笑得花枝乱颤,声音尖锐地喊道,
“王上,您看呐,夔出世之时,其声如雷,其光如日月,必有风雨相挟,与您的大秦之威风何其相似!可惜啊,大秦很快将迎来如夔一般的命运,黄帝另有其人而并非王上,这天下,您永远也不会真正得到,哈哈哈哈...”(3)
扶苏想到神画中大秦灰飞烟灭的结局,慌忙抓紧明赫的小手,不,不会的,大秦如今有小仙童阿弟在,绝不会再如那般!
上古传说之中,夔生于东海之流波山,是一只形状如牛而无角之独腿怪兽,因时人慕其为夔龙,而刻于瓦当之上,以祈龙王风调雨顺之意。
但夔的结局却鲜有人提及:它被九天玄女命黄帝亲自斩杀后,被剥下其皮制成鼓面。
嬴政眼中闪过晦色,声音却一如既往地清冽,“寡人想知道,你为何要杀扶苏之母?此有毒之香料又从何而来?”
离夫人瞬间从癫狂状态恢复,看向嬴政的清丽面庞满是怨毒,厉声道,“当年我与她前后脚进宫,又前后脚有了孩儿,本可各凭本事争个高下,但她为了她的孩子,竟命人暗中害了我的孩儿,我岂能不恨她入骨...”
扶苏带着哭腔喊道,“你胡说!我阿母最是善良,绝不会做这等恶事!”
离夫人将淬毒的目光投向扶苏,突然吃吃笑道,“可惜啊,若非香料不够,你这小东西,也该去黄泉路上找你母亲了,呵呵呵...”
嬴政心头一凛,不动声色试探道,“你与华阳太后又有何仇怨?你近日三番五次派人为她送去香料,香料又怎会不够?”
离夫人眼中渐渐恢复一丝清明,死死盯着他,反问道,“华阳太后?我何时给她送过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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