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八十九章(2 / 2)
杨冬青一时脸上青青白白的,就听解大妞又道:“真的,你快点走,我快忍不住了!”
她话说完,杨冬青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嫂子,我真的是太屈了!”说着,转身就往外走了。
解大妞冷哼一声,“估计就是这么把少原哄到手的。”
杨冬青背影一僵,返身看了泪眼婆娑地看了一眼解大妞,解大妞被她眼睛里的冷意吓一跳,到底觉得自己没错,不要脸的人还好意思委屈来着?
于是,军区家属院里的人,就看着少原新娶的媳妇,端着一个碗,从周家那边一直哭着回去了,好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
有好奇的跑来问解大妞,解大妞就一句:“她不要脸!”
杨冬青到家的时候,脸上一脸泪痕,也不和人打招呼,径直往卧房去,怀里还抱着一个空碗。来吃饭的几人都不由面面相觑,最后都看向了安少原,最后是周大年出声道:“少原,你快去问问,到底怎么了?这像是受了大委屈一样。”
安少原忙放下手里筷子,虽然最近他对冬青有点芥蒂,到底还是没狠得下心来,和大家道:“你们先吃,我去看看。”起身进了房里,问道:“冬青,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杨冬青听到安少原的声音,泪眼婆娑地看了他一眼,抽噎道:“少原,我不用做人了,很快整个家属院里的人,都会听信樊多美的话,觉得我是不要脸的贱人。”
她这话一出来,安少原就抓住了重点,皱眉问道:“是谁在外面乱说了?樊多美吗?”在他印象里,林家嫂子不是这种人,她最多当面说,不会背后嚼舌根。
杨冬青无助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安少原拍了拍杨冬青的背,“你别急,慢慢说,刚才发生了什么?”
杨冬青好半晌,才止住了泪,仍旧有些哽咽道:“我好心去喊周家嫂子来吃饭,还……还带了一碗蒸糕给大牛和小虎,没想到周家嫂子劈头盖脸就骂我,让我滚,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否则她就往我脸上吐唾沫星子。少原,你说怎么办,以后……以后会不会大家都这么骂我?”
安少原有些头疼,这件事到底还是爆发了,没有想到起点不是林家那边,反而是周家这边。想到正在一门之外喝酒的周大年,安少原觉得,自己这回娶个媳妇,不仅寒了妈妈和姐姐的心,怕是很快连战友都要对他退避三尺了。
一时有些怔怔然。
半晌才道:“冬青,不行的话,你最近就先别出门。我回头和周连长好好说说,让嫂子在外面不要再提这个话茬。”
想了想又道:“冬青,等回头,我陪你一起去和林家嫂子道个歉,我再和老林说说,让这事翻篇儿过去。”他想,林家嫂子也就是气自家弟媳受了委屈,如果道歉不够的话,他们还可以讨论赔偿的事。
杨冬青见他肯出面,一下子心就定了下来,一把抱住安少原的腰,又呜咽道:“少原,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安少原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嘴里却像含着一块黄连一样,有苦说不出。
等安抚好了杨冬青的情绪,安少原又没事人一样,出来陪周大年几个喝酒,笑道:“没事,外面和人拌了几句嘴,心里还委屈上了,让大家看笑话了。”
周大年笑道:“小杨同志年纪小,难免脸皮薄些,要是我家媳妇受了气,怕是直接得捋了袖子,和人打起来。回头,我还得被政委训几句。”
邢排长笑道:“看来周连长特别有经验啊?想来嫂子这是平时在家操练惯了的,哈哈哈哈!”
大家一时都哄笑起来。
安少原也勉强跟着笑了两声,嗓子里却像有什么东西堵了一样,哽得慌。
等饭吃得差不多,安少原又敬了周大年一杯酒,道:“老周,你一会晚走两步,我有点事想和你说下。”
听了这话,邢排长和刘排长都很有眼力劲儿地先告辞了,周大年和他二人道:“你们说,这少原不会是想让我媳妇,教教小杨同志怎么和人吵架吧?”
邢排长笑道:“那安连长可得好好再陪周连长喝几杯。”
安少原苦笑,等人都走了,才将解大妞和杨冬青的矛盾简单说了一遍,说完,有些难堪地道:“老周,我知道这事有点强人所难,但是,冬青和我毕竟才结婚,要是在这家属院待不下去,我老娘那边,怕是更容不下她,那她可真就是没活路了。”
他现在才知道,被蒙骗的不是妈妈和姐姐,而是他!
妈妈和姐姐要是知道,冬青这事在家属院都捅破了,怕是会恨毒了冬青。他是知道妈妈这些年在他身上付出的心血的,一个寡母靠着种地,把他和姐姐拉拔大。好不容易熬到他成家,没想到却是这么一个结果。
周大年也皱起了眉头,“少原,我先和你说句对不住,我真不知道你嫂子脾气这么臭,小杨好意去请她吃饭,她还骂起人来了,等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她一顿。”周大年还真不知道,这杨冬青胆子这么大,明明先前大妞就说会吐口沫星子,她以为大妞是开玩笑不成?
心里又有些琢磨,这杨冬青是不是觉得他家媳妇好骗,没脑子,不会猜出来樊多美说的就是她?这才上赶着去触霉头?
安少原忙摆手,“老周,我知道,这事真论起来,不是嫂子的错,是冬青和我的错,对不住林家嫂子弟媳一家,你可千万别和嫂子说重话,我就是想请你和嫂子好好说说,暂时不要在家属院里说这事。”
又补充道:“我明个就带着冬青,去和林家嫂子道歉,希望她能原谅我和冬青。”
周大年听到这里,心里也有几分同情安少原,本来这回乡探亲一趟,解决了姻缘问题,好好地娶一个媳妇,是件大喜事,到他这里,却像是硬往自己头上扣了个屎盆子。
还是眼看着这屎盆子就要满地摔的样子。
拍了拍安少原的肩膀道:“行,你放心,少原,这事我好好和大妞说,今个的事,真是对不住,回头你也好好劝劝小杨同志,让她别往心里去。”
安少原将人送出了门,转身望着杯盘狼藉的桌子,好像刚才和周大年说的那几句话,已经抽光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气,背靠着墙,缓缓地坐在了地上。
两个多月前的欢喜雀跃,已然了无踪迹,他感觉到有一块灰色的罩子,将他从头到尾罩住了一样。
明明只是一门之隔,他却不愿意打开那扇门。
也不愿意见里面那个人。
第二天一早,樊多美还在做早饭,就听到敲门声,出来一看,就皱起了眉头,朝屋里喊道:“老林,少原来找你!”
说着,也没有让道的意思,就堵在门口,默不作声地望着安少原和杨冬青。摆明了她对杨冬青的态度。
安少原有些尴尬地开口道:“嫂子,我今天和冬青,是特地来向你道歉的。”
樊多美挑了挑眉,“哦,少原,这话不知道从何说起?”昨晚上,杨冬青从周家一路哭着回去的事,她也听说了,家属院里还都以为是周家嫂子欺负了她杨冬青。
想起这事,有些好笑地道:“一会可不准,从我家哭着跑回去,我担不起那个欺负人的罪名。”
杨冬青的脸又热了起来,但是心里也知道,不解决樊多美这一关,她在家属院,是不会有安生日子过了。没有想到樊铎匀的姐姐,是这样眼里揉不下沙子、又刚烈的性格,竟然丝毫不顾及少原和林连长的关系,当着少原的面,就对她冷嘲热讽起来。
硬着头皮开口道:“林家嫂子,爱立那边的事,以前确实是我做的不对,我和俊平没什么感情,我心里一直有少原,后来他瘸了腿,我妈妈同意我离婚,我就立即离婚了。说起来,我确实愧对沈家,这件事我良心上有愧。”
这时候,在卫生间的林以恒也出来了,看着几人都堵在门口,眼神一闪,劝了一句道:“多美,你看人家都特地来给你赔礼,咱们到底让人进来吧!”
安少原感激地看了一眼林以恒。这一层住着四户,再不进门,一会怕是左邻右舍都探头看过来了。
樊多美一时还真有兴趣听杨冬青怎么瞎编,缓缓地退了一步,让人进来。
等人进来了,清了下嗓子道:“明人不说暗话,你自己做不出人事儿,还在后面抹黑沈家,不然,我想安连长也不会娶你吧?”
这种难堪之极的**被人当面揭穿,杨冬青羞愧得脸都要滴血一样,又怕狡辩,会更得罪了樊多美,只得呐呐应道:“是!少原以为是沈家亏待了我,这也是我故意让少原这么想的。”
安少原垂着头,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冷了起来。原来冬青本来就是故意为之的。
樊多美这才朝安少原道:“安连长,你们夫妻俩的事,我们外人管不着,但是我可和你说,我弟媳一家人厚道着呢,我知道我说的话,你未必肯信,等以后你回老家,要是有心,可尽管去南华医院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又补刀道:“其实,你这回确属大意了,结婚这么重要的事,回部队之前,就应该自己先去确认一下。”
安少原默然,如果自己当初真的像樊多美说的,有心去确认一下冬青话里的真假,那还会不会娶她?这么一瞬间,安少原也不知道,他当时为什么会那么执念地要立即就打结婚报告,不管妈妈和姐姐怎么劝,都打消不了他的念头。
哦,他想起来了,因为冬青太可怜了!他希望后面半生能好好保护她、呵护她,可笑的是,这一切原来不过是冬青给她设的局。
如果夫妻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从谎言开始,这一段感情,还能走得长久吗?或者说,还有必要长久吗?
安少原半晌才道:“嫂子,这事是我们不对,我们和你道歉,今天来也是想和你商量个补偿的法子,是道歉或是赔偿,都行,我们都决不说二话,就是希望这事儿能在家属院里翻篇,冬青到底还年轻,要是这事传出去,她是没法子在这待下去了。”
顿了一下又道:“不怕你们笑话,我们当初结婚,我妈妈和姐姐就是极力反对的,所以,她是没有办法回我老家的。”这几句说出来,安少原觉得自己好像整个人都木了一样,他自己都有些怀疑,嘴里这个忤逆母亲的人,是自己吗?
这个被骗的人也是自己吗?
杨冬青也忙道:“我和沈俊平离婚的时候,还了他借我家的两百块钱,他家给我买的工作,我也又退了两百块钱给他家。”杨冬青也看出安少原的不对来,现在却是压根没心思哄他,只希望尽快将樊多美这边解决。
她觉得自己现在和被凌迟也差不多了。
樊多美不轻不重地道了一句,“你家怕是村里的首富吧,四百块现钱呢!一般工人家庭,怕是都没几个能拿出来的。”
这话再明显不过,安少原转过头,忍不住吁出一口粗气。
杨冬青支吾道:“是少原,把这些年的积蓄都给了我。我瞒着他,还给了沈家。”她这话,掺了一半的假,其中有两百块确实是少原给她的,另一半,是她这些年陆陆续续寄给家里的。
又望向樊多美道:“林家嫂子,真是对不起,是我做人不地道,伤害了沈家人,伤害了爱立。你要是觉得心里有气,我就给爱立写一封道歉信,你看行不行?”她现在压根不敢提,沈爱立浮肿病的原因,还有她自己当冤大头,借给人家一百多块钱的原因。
只得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就希望樊多美这女人能早点消气,她能过个安生日子。
樊多美也懒得拆穿她,“这事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你要是真觉得心里有愧,就给该道歉的人道歉去!”
杨冬青忙应道:“好,好,我今个就回去给爱立写一封道歉信。”
樊多美又道:“还有,现在家属院里的人,都说周家嫂子昨个欺负了你,你自己和大家解释去吧!”
“一定,一定,都是我的错。”
等将人送出门,林以恒有些好笑地问媳妇道:“这就出气了?”
樊多美轻轻哼了一声,“我气什么,我该骂的当面就骂了,我才不会为了这烂心肝的人,为难自个。”
林以恒道:“就是少原,我看着都觉得可怜,你是没注意,刚你说杨家富裕,能拿出四百块现钱的时候,少原眼睛都红了。”
樊多美道:“他这是气得,这杨冬青肯定还瞒了他不少,这四百块钱,我看至少有一半还本来就是靠着沈家攒起来的。”
顿了一会,轻轻叹气道:“其实我今个也是看在少原的面子上,没为难她,少原倒真是条汉子,一见面就说这事是他俩的错,没有把杨冬青一个推出来。”
林以恒也点头:“是,少原最近为这事,心里压力大得很,我不和你说了,有一天晚上,我还见着他一个人在跑步,像是不把自己累趴下,不罢休。”
樊多美点点头,又道:“这事我以后不说,不代表就没人知道,周家嫂子可是嫉恶如仇的性子,昨晚上大家又都说她欺负了杨冬青,她说不定气不过,早就漏了一点口风出去。”
林以恒道:“这事,我们就管不着了,总归,我们答应少原的,做到就行了。”
樊多美满意地看了丈夫一眼,“有你这话,我这一早起来给你做早饭,也不算那么辛苦了。”又俏皮地和丈夫眨了眨眼,“实话和你说,我现在都有些期待爱立收到信,会是什么反应。不行,我现在就给爱立和铎匀写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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