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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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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秦微神色一空,似是晃动了一下。

他刚刚拿出本命剑想要打退玄方等人,手握剑柄,指尖却松了。

本命剑垂落而下,“哐啷”一声坠地,复又腾空而起,于秦微身侧转动。

他目光空茫茫地落在眼前人的身上,全然没有在意本命剑。

眼前那张脸和他记忆里的阿雪一样,可记忆里的那张脸不论对他人如何冷漠,似乎总是会笑眯眯地看着他。

阿雪还总爱调笑他呛他,和戚循一起用阵法捉弄他。

哪怕是他们渐行渐远的那些年,阿雪若是撞见他,神色也是黯然居多。

如今却只有漠不关心的淡然。

既没有在意,也没有生气。

照水城回来两天,他在安无雪门前站了两夜,害怕安无雪不原谅他。

直至现在,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不原谅或许已经算是奢求。

他该怕的不是不原谅,而是安无雪现在这般,好似当真只是一个和他没有恩怨过往的陌路人,连怨恨都没有,根本不给他机会去求得原谅。

苍古塔巍峨入云,盖着天光,阴影罩着他们二人。

秦微张了张嘴,想反驳安无雪所言,却又根本寻不出话来。

他只能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只是不知道如今能怎么做。”

安无雪双瞳一转,没听明白这句话。

“怎么做?要做什么?”他不解,“秦长老能不揭穿我的秘密,我已经感恩戴德了。”

感恩戴德。

这四个字又是一把利剑,直穿秦微胸膛。

安无雪看也没看秦微一眼。

他并不想在苍古塔前待着,话已送到,他打开结界,转身离开了。

秦微心不在焉地收回自己的本命剑,玄方等人在一旁面面相觑。

他见安无雪没有御剑,而是快步朝不远处弟子练剑的地方走,他挥退了玄方等人,亦步亦趋地在后面跟着。

安无雪自是能感觉到秦微在身后。

他本来是想着和秦微说完这些话就回去,可刚一转身,看着霜海的方向,突然想起霜海其实是谢折风的洞府,不是他的家。

他蓦地不想就这么回去。

没了修为的桎梏,他干脆循着记忆中的方向,漫无目的地往练剑的地方走去。

落月峰一点儿没变。

他路过曾经和谢折风秦微一起练剑的高台之时,脚步稍顿。

那跟在旁边不吱声的鹌鹑终于说:“你不想回来吗?”

安无雪回头看秦微:“回来?”

“恢复身份,回到宗门。弟子册首页仍有你名,首座之位空悬千年,此次照水一事,谢出寒也把这些年查清的琐碎小事连带着证据顺势传扬出去……”

小事?

好像云皖也和他提过。

也许是从前不得不做的一些狠辣之事,或是凶名

在身久了干脆被别人一股脑往自己身上倒的冤枉。

他自己都忘了。

“他从前便想广告万宗,但那些小事零零碎碎,他曾经查一件便说一件,可有那几件大事压着,说什么也没人听,听了也没什么用。这一回若不是不忘自己愿意直面千年前的往事,他也是要借着照水一事一同说清的。

“但是不忘自己想担了因果,他便将养魂树精借给不忘,再顺势而为……

“现在也就只剩下那几件……你也知晓的事情,因你不在,谢出寒和戚循这两百年来寻不着根源,那些事情实在无法追溯。但其余之事已经结清。你若是想回来,当年之事有你在,应当更好找出证据,所以……”

今日天光正好,日光透过山间密林撒下,像是一道道字天际而来的金色泉流。

安无雪抬手,轻轻摸着日光,说:“我不想。”

他自嘲般笑了一声:“更何况,秦长老觉得我有证据?当年之事我若是有自证之物,或是可诉之言,为何不说?”

他自己若是能说得清楚,怎会落到百口莫辩万宗追杀的地步?

秦微滞了片刻,才说:“其实戚循很早就告诉我,是我错了,是我倔,是我不愿回头看一眼。他用养魂树精照过离火宗,照不出一点怨气。他应当也是……想见你回来的。”

他如今想补偿想道歉,却不知还能做什么。想让阿雪发泄心中怨怼——可阿雪根本没有怨怼了。

没有爱恨,从何偿还?

他只能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安无雪却说:“长老若是当真自己无法心安,不必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千年前安无雪就死在不远处的山门下,长老可以在那里立个坟冢,每年去给自己难安的心上个香。”

秦微瞬时憋红了脸,一会脸色又青又白。

安无雪不再说话。

秦微猛地走到他面前,递剑给他。

安无雪:“?”

“你干脆一刀杀了我吧。”

“……”他无言了半晌,“这是剑。”

秦微手一抖。

安无雪又无话可说了。

他在回到霜海和被秦微跟着这两个糟糕的选择中犹豫了一会,他果断选择回霜海。

他轻驭灵力,跃上剑锋,御剑离去了。

秦微还拿着本命剑立于原地。

他看着安无雪远去,握剑的手愈发用力,最终却只能松垮垮地放下。

他转身回了苍古塔。

玄方见他回来,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回来,这些弟子拦不住长老,我不敢离开。”

秦微这回倒没有如先前那般要动手。

他稍稍仰头,望着苍古塔顶层的细窗,想着里头是何光景。

他自仙祸时便掌司律峰,莫说是落月峰弟子,即便是两界修士,也有不少在他手中定罪入塔的。他见多了人间纷扰,人心倾轧,反倒觉得自己必然是秉公无私,笃信证据,不会选错、走错。

于是他自己送了那么多人进苍古塔,最终最需要进去走一遭的,竟然是他自己。

他想起方才安无雪说的那些话。

他侧着头,问玄方:“我为何不能进去?”

玄方一愣:“刚才已经和长老言明……”

“你说无罪不能入塔,”秦微哂笑道,“我怎能算无罪?让开吧,他说的对,我确实不能因着为了自己心安入塔,我即便入了塔又出来,也只能继续夜夜辗转反侧不能眠。入塔只是因我自己。”

“是我要面对我自己做错的事情、走错的路。”

他压低嗓音:“玄方,你难道就没有回头看时,因遗憾后悔而为自己定下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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