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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池踉跄着下马,快步向前奔去。她抓住那只激动的狗儿,细细查看它的身体,在发觉它平安无事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这时她的胸口已因极度的紧张而发疼了。可小狗不知道,它只会摇着尾巴,拼命地往她怀里钻。月池气得想揍它,可高高举起的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

她把这个温热的小身子,紧紧搂在怀里,一下一下抚触着它的脊背,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它:“回去吧,跟你筠姐姐去吧,很快我就会来看你的……”

大福的眼中滚落大滴大滴的泪水,它死死咬着她的衣摆不肯松口。它的毛发已经变得略显粗糙,双目也有些浑浊,它心知肚明,它不是人类,没有足够的时间,再经受一次别离了。其实小狗什么都知道,可它不能说话,能做到的只有默默陪伴而已。

贞筠远远望着此地,早已泣不成声,她只说了一句话:“带它回去吧……”

身旁的侍从满心不解,他们不明白只是回家省亲而已,怎会瞧着像生离死别一样。

侍女强笑劝道:“夫人莫伤心,去苏州虽路途遥远,可走水路顺风而下,也有要不了多少时日。很快,咱们不就回来了吗?”

贞筠沉沉地盯着车壁,她的心冷得如生铁一样,有句话,她不敢问,也不能问,真的还能再回来吗?

这一个年就在凄风苦雨中过去了。年后刚开春,严嵩就准备出发了。妻子欧阳氏心中愁绪千结,可面上却是一派欢欣,忙前忙后替丈夫打点行装。可她也犯了和贞筠一样的错误,明明拿着鞋,却在满屋焦急地寻找。

严嵩觉得有些好笑,忙叫住她:“你瞧瞧你手里拿得什么。”

欧阳夫人一愣,一看手里,一下也是啼笑皆非。严嵩接过鞋,这一双厚底鞋,不知纳了多少针多少线。他看了看妻子手上的冻疮,眼底也是一酸:“这么些年,叫你受苦了。”

欧阳夫人一时按捺不住翻滚的心绪,她道:“我不怕受苦,只要和你在一块,做什么我都愿意。”

严嵩的双目明亮如星,他斩钉截铁道:“正因你这样的深情厚谊,我才不能叫你跟着我一辈子受苦。”

欧阳夫人喃喃道:“可此行可能会有凶险……”

严嵩一笑:“做什么不危险呢?我的确可以龟缩在京师,可那注定一事无成。浑浑噩噩几十年后,我会被埋进地底,我的名姓也只会被孩子们在祭祀和思念时提及。要是等到孩子们都走了,天下还有几人能识得严嵩呢?人活一世,难道就换来这么个默默无闻,寂寂无声吗?”

“娘子,连圣人都说,‘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啊。”

欧阳夫人怔怔地看着丈夫,他英俊的容貌因胸腔中的熊熊野心,而显得更加光耀夺目。她一时竟生自惭形秽之感:“你当然会成就一番大事,要是连你都不成,这世上还有谁能行呢?”

严嵩就这般满怀豪情出发了。他的车架前后有骑兵护卫,马车两旁还有随从随行。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浙江赶去,沿路驿站俱是整肃以待。人还没到,声势却已是震动江南。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中央铁了心要开海禁了。政治是妥协的艺术,是团结的艺术,朋友多一点,敌人少一点,新政才能真正落地。可要怎么广结善缘,化敌为友呢?同道固然重要,可同利才是基础。要通过分肥来夯实根基,离不开真金白银。

李越推行宗藩条例,来节省财政支出;用马中锡,分田减赋,平息各地的叛乱;任用治农官和新种,增加地方的收入。这桩桩件件都是为了增加手里的资源,让上下都得到实惠。她也的确做出了不小的成效,中下层官吏和庶民颇感恩德。如没有充足的军费和人力支持,王守仁等广东将领,也不会以这样的高效,击溃佛朗机人。

但前八十步都走过去了,倭寇被击溃,佛朗机人被撵走,眼瞅着马上就要大规模收税赚钱了,结果却出了这样的幺蛾子。这任谁,谁能咽下这口气呢?朝廷大员都咽不下,可他们却都明白不能硬来。能闹到这个份上,说没有内鬼都没人信,可要怎么平息央地之争,将这滚滚财源回归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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