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1章 故人(2 / 2)
沈修言心底发寒,根本不敢说半个「不」字。
「墨公子,您说吧……只要我知道的,且不涉及沈家核心机密,一定知无不言。」沈修言诚挚道。
墨画点了点头,颇为满意,便问他:「沈家在孤山那里有一片山头,你知道吧?」
沈修言点头,「知道。」
「那片山头,是做什麽的?」墨画问。
沈修言略作沉思,「这是当年,沈家在孤山买下的矿山,用以开采明黄铜矿的。如今开采完了,也就空置了,没什麽其他用。」
「没其他用……为什麽会封着,不让别人靠进?」
「这我倒不大清楚,」沈修言沉吟一会,「一般来说,开采完后,空置多年的矿山,是很危险的。有瘴气,邪气,毒气滋生,也有可能有的凶恶的妖兽寄居,年久失修,山石也容易崩塌……」
「不让别人靠近,可能是防止出意外。」
「毕竟,若有修士,死在了沈家的矿山里,宣扬出去,沈家也挺麻烦。」
墨画微微颔首,觉得也有一点道理。
他又问:「那你们沈家,有在孤山城建庙麽?」
「庙?」
「嗯,」墨画点头道,「庙宇,或者是祭坛,密室,宫殿等其他,用来供奉的地方。」
这个问题,有点刁钻古怪。
沈修言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以前的穷苦矿修,下矿为了求个平安,会拜一些不知是山神,还是精怪的东西。」
「但这是因为他们穷,修为低,遇到危险,无法自保,只能将命运,寄托在缥缈的神怪之上。」
「沈家的矿井,又深又坚固,大多都是用灵械开采,下井的人不多,没必要,也几乎从不建这些东西……」
墨画点了点头,目光微凝,又问:「那你们沈家……会屠人满门麽?」
沈修言脸色一僵。
这种尖锐的问题,当面问他这个沈家长老,真的合适麽……
「没有。」沈修言矢口否认。
「真的没有?」
「墨公子,」沈修言叹气,「我沈家,好歹也是四大宗世袭的五品世家,是正经宗门,无缘无故,没有事由,是不可能公然违背道律,做这种『屠人满门』的事的。」
「这若让道廷司知道了,上报导廷,我沈家吃不了也得兜着走。」
墨画狐疑,「但是,你们沈家那个公子,看起来似乎很嚣张,一言不合就想杀人。」
那是他蠢,眼睛长屁眼子上去了。
沈修言暗暗骂道。
真的是宠溺惯了,无法无天,什麽事都敢做。
「世家多纨絝,这没办法。」沈修言道,「不唯沈家,其他大世家也都如此,背地里或多或少,都有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世家太大,人太多,家规再严,也管不过来的。」
「不过,像这种有人撑腰,有资格乱来的嫡系,毕竟还是少数。大多数世家子弟,还是要守规矩的,根本没那麽自由。」
「即便这些嫡系弟子,真的犯了错,杀了人,也不意味着完全没影响。」
「大多数情况下,世家会找一些旁庶,替嫡系『顶锅』,去道廷司认罪,以此来息事宁人。」
「这个世界上,没有完全没代价的事,只不过……」
「只不过,」墨画道,「有特权的人,会把代价转嫁给别人。」
沈修言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孤山鸿宴楼里的那个公子,叫『庆公子』?」墨画又问道。
「是,」沈修言道,将那个沈家公子的名字,告诉了墨画,「他叫沈庆生。」
「沈庆生……」墨画念叨了一遍,「他也是沈家的嫡系?」
「严格来说,不太算。」沈修言道。
「什麽意思?」
沈修言道:「这个沈庆生,他是半路提上去的嫡系,血脉不算太纯,也没老祖护佑。」
「那他这麽威风?」墨画有些不解。
沈修言解释道:「他爹是真正的实权长老,管辖的范围,就包括孤山。在孤山这块,可以说是一手遮天。」
「沈庆生也因此沾了光,只要在孤山城里,几乎没人敢管他,久而久之,就成了这无法无天的性子。」
「他爹叫什麽?」墨画问。
「沈守行。」沈修言道。
「沈守行,沈庆生……」墨画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他想问的,差不多都问了。
此行的确也打听到了一些线索,但也不算太多……
墨画寻思片刻,便道:「修长老,你能帮我从沈家找一些,有关孤山城的卷宗麽?尤其是涉及到当年矿山的。」
沈修言眉头紧皱。
墨画道:「太机密的就算了,一般级别的卷宗就行。」
真相往往藏在一般的细节中。
而且,太机密的卷宗,沈修言估计也弄不到。
沈修言有些为难,但想了想,还是没拒绝。
墨画的因果,他真的是不敢欠一点。
「好,我回去会查一下。」沈修言道。
「劳烦修长老了。」墨画很客气。
沈修言看着墨画,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缓缓开口道:「墨公子,您还是尽量……不要参与沈家的事为好。」
沈家家大业大,势力也盘根错节。
墨画毕竟只有筑基修为,与沈家作对,实在不太明智。
而且,他也很难办。
但沈修言,只能委婉地提一下,他可不敢教这位小公子行事。
「还有,在孤山城里,尽量小心沈庆生。」沈修言又补充道。
「他们父子,会针对我?」墨画眉毛一挑。
「不是他们父子,」沈修言摇头,「是沈庆生。」
见墨画有些不明白,沈修言解释道:
「沈守行是实权长老,他出身不算好,是这麽多年,一步步爬上去的。这样的人,在利益面前,是一条饿狼。但相对的,在不涉及利益的前提下,他心里又拎得相当清楚,知道什麽风险不能冒,什麽人不能得罪。」
「沈守行若打听到公子在太虚门的地位,应该知道分寸,不会对公子下手。但他儿子,就说不准了……」
「沈庆生是沈守行的独子,从小受娇惯,不可一世,睚眦必报。」
世家纨絝,向来不服管束。若真服了管束,他们也就不是纨絝了。
墨画点头,「多谢修长老提醒,我明白了。」
沈修言不知墨画是不是真的明白了,但也没有多嘴。
「那,墨公子,我……」沈修言低声道。
墨画拱了拱手,「修长老慢走,我便不留你了。」
得了墨画许可,沈修言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他是金丹,也是乾学百门的宗门长老,但在墨画面前,他是一点架子也不敢拿。
甚至一想到墨画身上的因果,想到与他有关的人,想到破庙中的那一幕幕,沈修言就心底发寒。
「公子保重,沈某先行告辞了。」
沈修言向墨画抱拳行礼,而后转身,缓缓走出了荒林,上了马车,在斑驳的山道上,渐行渐远。
夜色浓重,墨画看着沈修言的背影,神情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也不再迟疑,向山林的另一边走去。
另一边的山道边,停了一辆马车,顾师傅牵着马,站在车前,神情戒备。
见了墨画,顾师傅才松了口气。
「小公子,事情可办妥了?」顾师傅问道。
「嗯。」墨画点头,「办完了。」
「好。」顾师傅道。
他也没问墨画到底见了什麽人,做了什麽事,而是仿佛什麽都不知道一样,「我这便送您回宗。」
此去太虚门,路途较远,天色也暗,顾师傅不太放心,也不敢大意。
「有劳顾师傅了。」墨画道。
而后他便坐上马车,在顾师傅的亲自护送下,趁着夜色,回到了太虚门。
……
两日后,孤山城,沈家。
华贵的书房内。
康复没多久,脸色还有些苍白的沈庆生,两眼通红,歇斯底里地叫道:
「怎麽可能就这麽算了?!」
「爹,我可是你儿子!」
「那个太虚门的小杂碎,他羞辱我,他暗算我,他差点……就杀了我!!」
沈庆生对面,站着一个鹰钩鼻,面容有些寻常的中年男子。此人正是沈庆生的父亲,也是沈家的实权长老,沈守行。
沈守行淡淡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声音低沉,问道:
「他是怎麽羞辱你,怎麽暗算你,又是怎麽差点,杀了你的?」
沈庆生羞怒,咬牙道:「他,他……看了我一眼……」
「你的意思是……」沈守行脸色冷漠,「他只看了你一眼,就差点杀了你?」
沈庆生的脸涨得血红,烙铁炙烤一般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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