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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子将桌上的水痕擦了,道:“姑娘,我……”

“很好看。”陆瞳轻声道。

银筝面上一红:“原先在楼里,姑娘们琴棋书画都要学的。奴家别的学得不好,唯独写字勉强能看,只是……”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陆瞳心中了然,上花楼寻欢的客人,可以为一曲琵琶一掷千金,可以奉上百斛明珠与清倌棋盘厮杀,但未必愿意付上银子看姑娘写字。

大儒名士一字千金,妓子笔墨一文不值。三六九等,贫富贵贱,人们早已明明白白地区分出来。

银筝很喜欢写字,因此陆瞳让她在那些包裹药茶的白油纸上写字时,她总是写得格外认真。她问陆瞳:“不过姑娘,为什么要在那些包药茶的白纸上写字呢?”

陆瞳想了想:“你我进京时,路上街道随处可见茶社茶摊。盛京人爱吃茶。”

银筝点了点头。

“而再小的茶摊前,总插有时鲜花朵,茶点讲究,亦有儒生吟诗论文,可见风雅。”

银筝若有所思:“所以姑娘才会做药茶。”

陆瞳淡淡一笑。

她没有做药丸,也没有做药粉,而是做了药茶。又让银筝在包药茶的纸上写了诗文,既是讲求礼乐风雅,卖相做得好些,总会有人愿意一试。

只要有人愿意试一试,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

银筝懵懵懂懂明白了一些,不过仍有些担忧,叹气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人来找咱们买药茶。”

陆瞳看向窗外。

对面酒馆处,酒幡被风卷得飞扬,杨花穿户,燕子低回。来来往往的人群里,不知将有哪一位找上门来。

她收回目光,唇角一弯,露出一丝极轻的笑意。

“快了。”

……

银筝在为陆瞳送出去的药茶得不到回应而担忧,另一头仁心医馆里,杜长卿这个少东家也并不轻松。

长柜前,帐薄只有薄薄的一本,这薄薄的一本,从年关到现在,也不过就写了几页——进项实在可怜。

杜长卿拎着帐薄翻来覆去地看,看着看着,从喉间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要完!”

阿城见怪不怪,东家每月都要盘算一下离倒闭日子还有多久。从老爷去世后算到现在,倒计时日越来越近,估摸着再算个把月,也就不必算了。

杜长卿也有些犯愁。

仁心医馆如今没有大夫,为了俭省开支,他连抓药的伙计都送走了,只留了阿城和自己。然而光靠几个老主顾来维持生意并不现实,何况人走茶凉,杜老爷子去世后,他这个废物纨绔打回原形,随着家产越发稀薄,往日那些狐朋狗友也不再买帐。不再捧着贴上来结交。

世情看冷暖,人面逐高低。古今中外,不外如是。

他这边长吁短叹着,那头擦桌子的阿城动作一顿,望向门口讶然开口:“胡员外?”

杜长卿愣住,抬眼一看,果然见胡家马车停在外头,胡员外匆匆下了马车,正往店里走。

胡员外五六日前才来过一次,按时间,不该这个时候过来。

他心中狐疑,面上却泛起一个亲热的笑容,只喊道:“叔,您怎么突然来了?”

胡员外三两步迈进药铺,目光在药铺里逡巡,只道:“药茶……”

杜长卿一头雾水:“什么药茶?”

“你……前几日……给我包的春礼里……那封药、药、药茶!”胡员外一着急就口吃的毛病又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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