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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我还要大声说!一五一十全都说!”
小厮的笑,含苦量很高。
小厮偏过头,朝走得越来越近的少女,扯嘴笑,大声道,“您是贺掌柜的吧!”
倒不是因为认识贺掌柜,是因为贺掌柜身后跟着的李三顺。
李三顺师傅的名头,在整个陈家还是很响亮的。
毕竟是陈家最强老师傅,的儿子。
李三顺身后,还跟了个面生的国字脸老师傅。
小厮嘴巴快要咧到脑袋后面,继续大声道,“贺掌柜的!您可来了!我们念你好久了!我是守门子的夜班伙计南小瓜!我上个月才来陈家,也是第一次跟赵管事一起守夜!”
显金身后的锁儿面无表情:你划清界限的手段,真是简单又粗暴啊。
“你好呀——南小瓜——”显金深觉这个名字说出口,自己都变得萌了一点了呢。
清润温和的女声一出,赵德正像在空中被掐住脖子的大鹅。
赵大鹅脑子空了三个呼吸。
他耿直是不假,说话得罪人也不假。
但是背后说人坏话,还被人听见了。
他就是再梗,也仍有一丝丝丝丝的尴尬——与素质无关,纯粹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显金笑着绕过柱子,探了个头先向赵管事郑重颔首,行了个晚辈的礼,算是正式打了招呼,再看了眼正皮锅甑蒸檀皮,转头向赵管事随口道,“秋末落叶前第一茬的青檀树……您这蒸了一天一夜了吧?看枝条快收缩小半寸了……熄了火把檀树枝起出来吧,再蒸就老了,泡的时辰就得拉长。”
赵德正回过神来,大鹅梗着脖子,“你在教我做事!?”
显金耸耸肩,无所谓道,“那您就蒸着吧。工期拉得越长,出货就比别人慢,卖场就比别人小,您亏钱都无所谓,我更无所谓——左右还有另两间铺子给我赚钱呢。”
赵德正憋了口气,鼻翼扇动四五下,大鼻孔进了足够多的气,才一口气泄出,转头咆哮道,“还不让人熄火!起树枝!”
小厮朝显金谄媚一笑,随即飞快往外院跑去。
没一会儿来了两个牛高马大的师傅,一左一右把圆木桶抬起,再将各类成捆的枝条一捆接一捆捞出。
赵德正拿出样杆看了眼。
不得不说,这狗丫头判断得非常正确——样杆枝条刀口处收缩了快小一半,檀皮离骨,露出了枝条的木杆。
确实到了熄火的时候。
赵德正瘪瘪嘴角:瞎猫还能撞上几个死耗子,这把不算。
赵德正观察枝条的同一时刻,显金也拿起了一根水蒸后热热乎乎的枝条子,似是在自言自语地嘟囔赞道,“是三年条的青檀木,用了‘元宝口’的砍斫之法,这法子虽费工费时,却能保证第二年继续抽芽生长旺盛……如今这世道,便也只有真正的纸匠会这样做……”
赵德正一愣,含了下颌扭头偷瞄过去。
这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确实是在认认真真地观察枝条切口,也确实是真真切切地喟叹。
是,他知道不应该。
但此时此刻,他确实生出了一丝天之涯、海之角,知己难寻、友难找的惺惺相惜之感。
小姑娘一抬头,露出一双漂亮的眼角略微上扬的,如沉静星辰般透出点滴光亮的双眸,整个人被罩在深棕色的单袄与未着丝毫锦绣的麻布琮裙里,安静得似是要沉进了壤里。
赵德正再一怔。
好像是跟那些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有点不一样。
此番心路历程若叫显金知道,必定要道,“我就知道天天穿屎壳郎色是有回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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