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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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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洲缓缓抬眸,说:“臣弟不敢引外敌制造内乱,不敢向斡楚部落输送万金,不敢不顾几个乡的饿殍满地,臣弟不敢。”

他句句谦卑,句句讥讽。

“赫连洲!”太子几乎目眦欲裂。

“皇兄,臣弟对皇位没有觊觎之心,愿退守西帐营,护边疆一世安宁,可前提是,皇兄能将北境治理得民富国强,欣欣向荣。”

太子只抓住前一句,猛地失色:“所以,你现在有了觊觎之心?”

赫连洲说:“臣弟不敢,臣弟只求皇兄尽快处理好呼延穆和渡马洲两起贪墨案,将收回的贪墨赃款用于设置救灾安民点,开放粮仓,在夏季来临前,安顿好所有流离失所的百姓。”

太子已经分不清赫连洲这番话里到底藏了多少私心,但他已经别无选择。

赫连洲手里有呼延穆案的所有证据,还有渡马洲郡县级官吏的自首画押,这些东西一旦公之于众,到那时,民怨沸反,天下大乱,太子党羽

连提前准备的机会都没有。

到时候,赫连洲真的有可能篡位。

他只能忍下这口气,攥紧手中簿册,一字一顿道:“本宫会处理的。()”

赫连洲略一行礼:“多谢皇兄。?()?『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他准备转身离开时,太子喊住他,“二弟,本宫差点忘了,你就算觊觎,也当不了皇帝。”

赫连洲脚步顿住。

“再过一个月,便是七月流火,”太子狞笑道:“你体内的火,灼得你很痛吧。”

一旁的烛火被风吹得晃动。

太子扬声道:“顶着这副随时会死的身子,何必折腾?民心随风倒戈,那些无知百姓,未必会记得你的恩情,不如就永远留在西帐营,做你的镇边将军,本宫绝不会亏待你。”

赫连洲的神色微起波澜,但他没有表露出来,朝太子行了礼,便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太子的眸色愈发阴寒。

从皇庭回到都城的路上,赫连洲忽然想起什么,拽动缰绳,转而奔去城西街市。

街市人来人往,赫连洲一路直奔木匠坊,他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什么鲁班锁、陶响球、木陀螺……杂七杂八的玩意儿,买了一堆,回到府中时,全交给萧总管,叮嘱道:“只说是你买的,让他解解闷。”

萧总管疑惑:“为什么要说是老奴买的?若小殿下知道是王爷买的,肯定很高兴。”

赫连洲却不答,只说:“按我说的做。”

·

很快,渡马洲贪墨案被太子在朝堂上提起,枢密院侍卫司、刑部、都察院“三法司”同审此案。耗费半月,将涉案的七十五名官员革职审查,其中主动自首的三十二名官吏轻判减罚,流放渡马洲宣抚使和都统,共缴获十年贪墨赃款五万七千多两,捐出家私不计其数。

另外,朝廷拨款放粮,在渡马洲南边一带的草场设置安民点,灾民尽数转移。

紧闭了三个月的都城大门终于开启。

都城外,再没有遍地哀嚎。

赫连洲此刻不便出面,谢绝了一切宴请朝会,称病居于府中。

这可把林羡玉开心坏了,赫连洲终于能留在家里陪他玩了,他让萧总管在槐树下放了一只庭院石桌,每天一醒就拖着赫连洲过来玩。

赫连洲坐在桌边看军中文书,他就窝在一旁的躺椅里玩鲁班锁,阿南蹲在地上逗兔子。

他很是聪明,不一会儿就把鲁班锁解开了,得意洋洋地举到赫连洲面前,赫连洲挑了下眉,没想到他能解开。林羡玉朝他哼了哼,骄傲道:“你不会以为我很笨吧?我可聪明了,我十岁的时候就能一个人把九连环解开。”

赫连洲嗤笑一声,林羡玉凑到他面前,“你笑什么笑,你肯定不会玩,我教你!”

“不学。”赫连洲继续看公文。

林羡玉便抱着他的胳膊缠他,撒娇道:“你学一学嘛,学一学嘛,很好玩的。”

赫连洲被他缠得头疼,只好放下公文,低头去看他一

() 步步解开鲁班锁。()

乌力罕被派去安民点监工了,这几日不在家,林羡玉便换回了男子衣裳,是他在祁国时常穿的,一身湖水蓝的右衽袍衫,看着格外清爽,腰间系了一串宝蓝色的珠子,头发半绾着,一低头,就披散在赫连洲的胳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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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女袍时娇俏,穿男袍时清秀。

赫连洲竟比不出哪种更好看些。

他无暇比较,只觉得林羡玉靠得太近,但林羡玉浑然不觉,为了让赫连洲看到他高超的解锁技术,他还越靠越近,赫连洲都快感受到他的呼吸了,鼻间也尽是他身上的香味。只能轻咳一声,林羡玉方回过神,他根本不怕赫连洲的神色,质问道:“刚刚那一步,你有没有看呀?”

赫连洲说:“看到了。”

林羡玉便把完好的鲁班锁塞进赫连洲手里,“那你解一遍。”

赫连洲刚刚的目光全在林羡玉的头发上,此刻怎么也想不起来第一步是怎么做的,僵硬了一会儿,便把鲁班锁扔回到林羡玉怀里。

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意思。

林羡玉终于抓住机会大肆嘲笑赫连洲,他趴在赫连洲面前,凑到他脸前,笑嘻嘻地说:“真笨真笨,赫连洲真笨呀!”

他还把跳到他腿边的明月抱起来,举到赫连洲面前,拿腔拿调地说:“明月,你看他好笨呀!怎么会有连鲁班锁都不会玩的人呢?”

他用小兔爪子挠了挠赫连洲的手背。

赫连洲懒得搭理他,继续看文书。

林羡玉笑得累了,准备坐回到躺椅里,结果坐了空,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嗷”地叫了一声,赫连洲立即倾身过去,问他:“摔疼了?”

林羡玉嘴角往下撇,可怜巴巴地说:“屁股摔坏了。”

“坏了就坏了。”

林羡玉朝他伸手,“抱。”

赫连洲发现林羡玉的娇气是与日俱增的,而且他十分善于顺杆爬,只要赫连洲妥协一分,他就会立即卖十分的娇,赫连洲难以想象,林羡玉在自己家时是怎样的光景。

他要赫连洲抱他去躺椅上,赫连洲拒绝。

林羡玉又撒娇,赫连洲还是拒绝。

最后林羡玉朝他的靴子上踢了一脚,气鼓鼓地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扭头就去找阿南玩了。

赫连洲瞥了他一眼,忍着笑继续看文书。

快到正午时,桑荣过来给赫连洲送了一小袋籼粟。

赫连洲疑惑:“这是什么?”

桑荣回答道:“王爷,这是纥合乡的乡民送您的,朝廷发了口粮,乡民们每个人凑了一点,凑成这一小袋,他们托我转告您,纥合乡的世世代代都将记得您的恩德。”

赫连洲略有动容,接过布袋,说:“你们有心了,安民点进展如何?”

“帐子已经全搭起来了,家家户户也开始生火做饭,日子终于熬过去了。”

赫连洲点了点头,终于放心。

林羡玉和阿南相视一笑,小声说:“那真是太好了

() 。()”

桑荣离开后,林羡玉又凑过来,把手伸进布袋里,摸了摸籼粟,他从没见过。

这籼粟细长泛黄,看起来就不太好吃,不过对于灾民们来说,已经是天赐的礼物了。

“赫连洲,北境种不出稻米吗??()?『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很难。”

“好像也不怎么能种出蔬菜,我在这里连白菜都吃不到,最多只能吃到韭菜和青萝卜。”

“北境风沙大,而且旱灾频繁。”

林羡玉想说“可以从祁国买”,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他歪着脑袋,幻想着未来某一天,他能推动祁国和北境通商,那他就能在北境吃到祁国的蔬菜和稻米,也能在祁国吃到北境的风干羊肉,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等以后他回到祁国了,还可以让爹娘尝一尝北境的乳茶乳粥,娘亲嗜甜,定会喜欢吃的,他还要再让赫连洲尝一尝恭远侯府的刘厨子最拿手的全鱼宴……

可是怎么才能推动两国通商呢?他连后院都出不去,如何才能办到?

这真是一件无比艰难的事,他长这么大还没动过这么复杂的脑筋。

赫连洲看他不说话,眼里又满是笑,便问:“又在动什么歪脑筋?”

林羡玉朝他哼了一声,“才不是歪脑筋,是正脑筋,你这么笨的人才不会懂!”

萧总管送来甜瓜时,刚巧听到后一句,吓得脚下都踉跄了,本以为赫连洲会沉脸不愉,还想帮林羡玉回护两句,定睛一瞧,却发现赫连洲神色依旧,好像没听见一样。

又或者听见了,却全然不在意。

真是奇了怪了。

“王爷,天气慢慢热了,我帮您把橱子里的衣裳都换成薄的了。”

“好。”赫连洲忽然抬起头,穿过槐树的绿叶缝隙,看向高悬于空的烈日。

他想起太子说的话,七月流火。

他又看了一眼林羡玉,林羡玉正在和阿南一起逗小兔。不知说了什么,两个人齐齐笑起来,脸上挂着神采奕奕的笑容,好像这世上没有任何事能让他们心烦。

赫连洲想:实在不行,七月中旬他回一趟西帐营,以免让林羡玉发现异样。

正想着,林羡玉突然惊呼一声,他指着槐树说:“赫连洲,槐树开花了。”

他踩着石凳站起来,指了指枝头冒出的一朵小小的黄花说:“七月槐树开,槐花还能酿成槐花蜜,赫连洲你吃没吃过槐花蜜?”

赫连洲这辈子吃过的东西种类,大概比不上林羡玉一年吃的多。

他说:“没有。”

“待槐花全开了,我们就来采槐花,槐花还能做成槐花饼,或者糖渍槐花,把槐花焯水晒干,放在砂糖里炒啊炒,最后再淋上一层甜甜的蜂蜜,放在陶罐里,来年还能吃呢!”

赫连洲说:“馋嘴,就知道吃。”

林羡玉已经不和赫连洲争执口腹之欲是否为人之本性这件事。他盯着那株槐花,思量许久,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蓦然踮起脚,准备将那槐花连枝折了下来。

他个子不够高,两边没有支撑,石凳又滑,好不容易碰到槐花枝,两只手用力,将其折断,脚下却没了力气,身子一歪,就要摔倒,幸好赫连洲起身将他抱在怀里。

阿南吓得连忙跑上来,但这次赫连洲动作更快。

林羡玉惊魂未定,看到赫连洲的脸,便长舒了一口气,拍拍胸脯说:“幸好幸好。”

赫连洲一手托着林羡玉的后背,一手搂着他的腿弯,隔着祁国细纱般的布料,感受到林羡玉皮肤的温热和柔软。

他微微怔神,又迅速回过神,刚想责备,却见林羡玉又露出笑容,说:“北境的春天来得真迟,这时候祁国已经是夏天了,不过没关系,春天也很好,我开始习惯这里了。”

他将右手中的槐花枝递给赫连洲,笑意吟吟地说:“玉儿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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