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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怪终于站起身,出了洞,回到地面的柏树旁。

薛清极看着它使用术法,又看着它剜出心头血,看它在痛苦中与阵眼融合。

大阵从此阵眼偏移,而它也因为没有人魂而永远留在了地下。

他在山怪的记忆中挑挑拣拣,那个后来来找它的名叫“虚乾”的男人却始终无法看清眉眼,只觉得此人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一晃神又觉得陌生起来。

山怪的记忆似乎一定程度上也被这人影响改动过,没多久便混乱起来,时间轴也胡乱跳跃,一时是引导着山民服用山神水,一时又跳去了它还是白兔摸样时在山林里被猎人追着砍。

薛清极颇感无趣时瞧见了妖皇。

妖皇每次来时,身上的打扮都随着时代变迁而改变,而跟在他身边的自己的痴傻转世也都穿得十分得体,看得出是受着良好照顾,虽然傻不愣登,但却面色红润,一副没吃过什么苦的蠢相——薛清极这么点评自己的那些转世们。

薛清极第一次如此明确地理解了妖皇为什么会说那些转世都不再是本人。

他从化成白兔的山怪视角看过去,见到转世的自己固执地去牵妖皇的手,那些依赖与喜爱不加掩饰,对痴傻的他来说,世界是围着妖皇在转的。

分明是自己的转世,薛清极却觉得十分碍眼。那些转世痴痴傻傻,哪儿懂得看严律的脸色,反倒需要严律来照顾他,偶尔吃不下饭,严律还要想方设法地给他变些口味儿,以喂他吃下去。

薛清极的记忆中严律从不是会做这些的妖,弥弥山上的妖皇只会拿刀,压根不懂什么叫带孩子。

他从没想过这千年里严律竟然是有长进的——妖皇会哄着疯傻的少年吃饭了。

这长进却并没让他感到任何愉悦,反倒像是一把将他的心脏给按进泥潭之中,苦涩起来。

山怪那时并不懂太多人类的感情,只觉得待在严律和少年身边十分安心,便时常化成兔子窝在一旁闭目修行。

它见了太多次少年伏在严律膝头熟睡的场景,唯有一次不同。

那次严律上山前带着少年在村里看了场戏,戏里唱的是痴男怨女爱恨情仇,再上山时少年睡到一半醒来,好像是想起了戏里的场景,竟然直起身来要去亲严律的额头。

薛清极好险没直接挥手驱散这段儿记忆,却瞧见严律抬起手来,将少年轻轻推开。少年的嘴唇只碰到了他的掌心,好像是个无处落下的吻。

少年懵懂地看着他,似是在询问为什么。

妖皇并不正眼看他,只将他按回一旁,从兜里娴熟地掏出个山楂来堵住他的嘴,语气没什么起伏道:“这是跟喜爱的人才能做的事儿。”

记忆中的画面昏暗下来,好像山怪想让他看到的记忆也到了尽头。薛清极心中酸涩难平,眼皮也沉得厉害,却仍旧勉强睁开。

头顶是村里旅馆熟悉的破烂天花板,屋内仅有的一扇窗户拉上了厚重的窗帘儿,隐隐有落日的光线在外浮动,却照不进这昏暗的屋中。

他身上疼得很,抬手时发现割开的手掌已经包扎好,腰上也已经缠了绷带,血衣换了下来,身体也经过了基本清洗。

薛清极嗅到熟悉的烟味儿,微微侧过头。

严律早已换了一身衣服,沉默地坐在他床边抽烟,见他醒了也只是抬起眼看他,并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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