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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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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不会握剑的瘦弱孩童,到能与谢镜辞并肩作战的剑修,在一步步靠近她的路途里,他逐渐习惯了不动声色地仰望。

他似乎因为那句玩笑话有些消沉,眼睛里没剩下什么神采,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镜辞眨眨眼睛。

她好像……没说什么特别过分的话吧?

还是裴渡想起今日发生的那些事,下意识难过了?

对哦。

他的确应该难过的。

按照系统告诉她的剧情,裴渡的一生浑然是出彻彻底底的悲剧。

因为长相酷似裴家死去的大少爷而被家主收养,名曰养子,其实只是个替身。偏偏主母对他厌恶至极,数年如一日地孤立冷落、变着花样找茬,裴渡没少吃家法,才养成了如今滴水不漏、看上去温温和和的性子。

如今他好不容易学有所成,即将脱离家族桎梏,却在一日之内突逢巨变,从别人的影子,沦为了被厌恶唾弃的废人。

这样的经历若是放在大多数人身上,定能把双眼哭瞎,可打从最开始见到裴渡起,他便一直是安安静静的模样。

他不说,谢镜辞也就大大咧咧地不去在意,其实哪有人能坚强至此,又不是石头做的心肠。

在这种时候……她是不是应该认认真真地,好好安慰一下他?

这属于知识盲区,谢镜辞从不会安慰人。

“喂。”

她不想说错话,让小少爷更加难受,在脑袋里狂摇系统:“系统库里的台词,有没有能安慰人的话?”

系统见惯她冷言冷语损人的模样,乍一听见这话,当场拔高音量:[你放心,这事儿交给我,保证没问题!]

它一向足够靠谱,不过片刻,便有字句从谢镜辞脑袋里浮现出来。

[不是吧不是吧,不会真有人因为修为尽失就失魂落魄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的嘴这么讨厌,把阴阳怪气踩别

人伤口当作有趣吧。

跳过。

[不过是修为尽失,就消极成这般模样?这样浪费自己的一生,真是有够可笑哦。]

——不过是站在道德高地,就拽成这般模样?这样来找存在感,真是有够可悲哦。

跳过跳过。

[……]

跳过跳过跳过。

谢镜辞:……

这哪里是“保证没问题”,明明处处都是问题,垃圾系统害人!

可恶。

差点忘记这是个恶毒反派系统,真是不负恶毒之名,句句都像毒药拌辣椒,又毒又辣。裴渡要是听完,不说当场自尽,血溅三尺必然是有的。

谢镜辞决定自力更生。

她在富贵娇宠里长大,习惯了没心没肺众星捧月,加上当了这么久不可爱也不迷人的反派角色,哪里知道安慰人的路数,稍作停顿,戳了戳裴渡肩头。

因褪了衣物,他肌肉的骤然紧绷显得格外醒目。

“裴渡。”

谢镜辞不自在地摸摸鼻尖:“你是不是挺难受?”

唉,他都这样了,铁定难受,她在讲什么废话。

裴渡抬了长睫,黑黝黝的眼一眨不眨望着她。

“如今的境遇虽然不好,但并非全无希望。我会努力把你治好,一定没事的。”

谢镜辞在心底悄悄皱眉,暗骂一声。

拿着刀砍人,可要比细声细气地安慰容易多了。这番话已经是她的极限,不管更柔情还是更矫情的台词,都再也说不出来。

裴渡低低道了句:“谢小姐,你不必如此……”

“总之!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她把他所有消极的话语堵在喉咙里头,兀地加重语气:“不要去想自暴自弃,也不要想什么没人在乎你没人要你,去干一些伤天害理的坏事。无论做什么,都想想还有我——”

谢镜辞的音量陡然变小。

她又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我的玉露膏。它好贵的。”

裴渡怔怔的,没说话。

谢镜辞板着脸,有些忐忑地打量他的神态变化。

她不会搞砸了吧?虽然这番话的确幼稚套路又尴尬,但——

薄薄的晨色黯淡而寂静,猝不及防地,耳边响起裴渡的嗓音:“谢小姐。”

这下轮到谢镜辞故作镇定,与他四目相对了。

他眉目清隽,面上是孱弱的苍白,瞳孔本是昏暗无边的暗,对上她视线时,悄然浮起一丝久违的柔色。

裴渡居然隐隐地在笑。

谢镜辞永远不会知晓,这些话于他而言有多重要。

就像一出虚妄的戏剧故事,在最为落魄、被所有人厌弃的时候,悄悄喜欢许多年的姑娘突然来到他面前。

她不嫌弃他尴尬的身份、一塌糊涂的处境,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想想还有她。

笨拙又固执,温柔得叫人眼眶发酸。

一直追寻的那个人是谢小姐,算是他这一生里,为数不多幸运的事。

裴渡几乎快要克制不住心里的渴望,想要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谢

小姐,若我来日恢复修为……”

心脏难以抑制地剧烈跳动,裴渡忍下小腹剧痛,凝视她清亮的眼:“在下愿将一切赠予小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谢镜辞定定望着他,若有所思。

半晌,她发出低不可闻的笑,忽然淡声问:“什么都愿意给我?”

裴渡唯恐她不信,哑声应答:“只要谢小姐想要,无论名誉、钱财或是天灵地宝,我都愿献上……作为报答。”

作为报答。

谢镜辞“哦”了声:“还有呢?”

见裴渡露出茫然神色,她笑着挑起眉头:“如果我想要别的呢?你还有什么能送给我么?”

“还有——”

他能献给她的,还有什么?

谢镜辞的视线仍然直勾勾落在他身上,看得裴渡心慌。

若说他还剩下什么,那便是——

那便是这具沉疴遍布的身体了。

谢小姐会……想要它吗?

思绪乱作一团,在空白的脑海里,冷不防蹿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他此刻没有穿着上衫,是被她尽数看在眼底的。

近在咫尺的姑娘发出清脆的笑,如同夏日碰撞在一起的铃铛。

“这些可算不上答谢。”

谢镜辞半开玩笑,懒洋洋道:“裴公子,你可别忘了,我好歹是你的未婚妻。”

她说得隐晦,裴渡却听出言外之意。

他整个人都是她的了,难道还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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