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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客观来说,并不是我人生里好过的一年。

但从主观意义上讲,那大概是我有限记忆里最最快乐的一年。

面试机会宝贵,我花了十足的力气准备,虽然效果呈现上用力过猛,不过面试官还是给了我一次机会。我很快正式入职,拿着在同城实习岗位中略高一些的工资,开始了人生自救。

我爸妈那边——四五十岁重回职场是个挑战,只要没报忧就是喜事。

这一段时间里,柳江一直陪在我身旁,我像是个忽然从象牙塔走进人间的初学者,他带着我吃苍蝇馆子,带着我用社交软件买优惠券。

他能轻易说出临近我学校五公里半径内哪家餐馆好吃,哪里有低价甚至免费的live现场,也能找到一些廉价的放映厅,带我看上世纪的歌舞片,还有一些小众科幻片。

有的电影很有趣,但大多数不知所云,不过耐着性子看下去,我渐渐也能理解一些他的欣赏模式了。

总之那段时间我忽然懂得了生活的意义,我从高处掉下来的结果不是摔得粉身碎骨,而是落回了人间,开始过我从来没有过的生活。

感觉还挺好的。

我也第一次开始正视起了我与柳江的关系。

某一天柳江来接我下班,我们走在CBD的楼座间,聊些有的没的,迎面而来遇见了同专业的同学,我先看到了他。

彼此打完招呼以后,他的视线飘向了站在我身侧的柳江。

白头发,贝斯包,在肃杀的冬日里穿着一身漆黑的皮衣,不让人瞩目都难。

柳江本人的性格和他的外貌反差很大,在我同学和他对视的一刻,他马上笑着打了招呼。

同学犹豫:“这是哪位,介绍下?”

柳江的笑容僵住了,目光转向我。

我自若地对他说:“对象。”

那年头,同性恋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了。同学恍然大悟,互相寒暄了几句之后,我们相互错开继续赶路了。

柳江的脸闷在围巾里,好一会才抬起来,他对我说:“你从来没这么叫过我。”

“是吗?”我急着上地铁暖身子,“那以后多叫。”

我对那一天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记得楼之间风口处的烈风吹得人脸皮发痒,直到很多年之后回头看,我才发觉那是我离幸福的具象化最近的一天。

距那以后过了一年,柳江还在连城北京两地跑,其实主要原因是因为他在跑音乐现场,见我倒是其次。

或者说,他已经不需要用重复见我来确认彼此的心意了。

一年以后的某天夜里,我忽然收到了他的电话。

三个月前,柳江终止了他所有的活动,因为奶奶摔倒了,前往医院检查时,医生告知老人的身体状况不佳,需要住院。

三个月时间里,她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柳江在面对她时总是笑容满面的,会在病房里弹吉他给她听,但在离开医院后,会停在公交车站旁发呆。

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不请自来地回去过一趟。

医院门口的公交车站牌下,他低着头坐在长椅上,连我站在他旁边三米远的地方都没发现。

猛地看到我之后,他先是一愣,接着嘴角直接向下去了。

他非常无措。

即使是个在生活里显得自洽的选手,面对生死依旧无比茫然。

他对我说过:“如果奶奶不在了,那我最重要的人就只剩下你一个了。”

所以在接到那通电话以前,我一直在做准备,我搜索了许多帮助朋友脱离亲人逝去阴影的资料,也询问过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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