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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还是充满崇敬。

喜温不无敬畏地回忆:“额妮(母亲)生拉雅的时候三天都生不出来, 是萨满姑姑跳神向山神祈祷才让拉雅生了出来……”

在喜温的叙述中, 萨满穿上神衣,在篝火中加入他不知道的草药,火堆中生出一股浓烟, 萨满围着火堆开始吟唱,手舞足蹈。从黄昏跳到星星漫天。撮罗子里终于传出新生儿的哭声。

但是作为交换, 神取走了他们家的另一条生命, 是一匹不足半岁的小马驹。小马驹的死亡就在小拉雅出生后不到半刻钟,它像往常一样蹦跳玩耍, 蹦得也不高,但是落地的时候却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摔断了脖子。

老人讲述的时候庄严肃穆,沟壑纵横的脸旁给这个故事平添几分神秘色彩。大家都静静听着,没人去质疑他故事中的逻辑漏洞。

拉雅说:“后来阿玛让我认了小马驹的马额妮做额妮, 让我时刻记得我的生命是用牠的孩子换来的,牠承受了失去孩子的痛苦, 我应当把牠当额妮一样奉养。”

听众们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故事的结尾是拉雅一家后来将老马养了很久很久,直到牠自然死去。以信仰纯粹的牧民来说他们能做到。然而拉雅说:“马额妮提前回到了神的怀抱。”

朱彤迫不及待地问:“为什么?什么叫提前?”

“我们遵照阿玛的话养了马额妮很久。”拉雅愤愤起来,“可牠却被山下来林子搞破坏的人杀死了, 他们开着卡车来砍伐那些长了几百年的大树, 还进林子里偷猎。以为遛弯的马额妮是落单的狍子, 一枪就杀死了它。”

山上的生活就是这样,与死亡常相伴。生命往往结束得很突兀。

出于于上述原因,拉雅和喜温对下山一直很排斥,对山下人也排斥。认为他们都是一群没有信仰的人,他们浮躁、迷茫,如同在悬崖上迷路的驯鹿一样。

这群没有信仰的人,还粗暴地夺走了他们的萨满和神。

喜温坚信着,就是因为没有了萨满之后,部族不能和神沟通,族人失去引导不知道何去何从。神也抛弃了他们,才使得部族从兴盛到衰落,直至现在,或许马上就要消亡。

老人的哀戚众人有目共睹,高朗安慰道:“其实改革开放后,对于各教派执行的是保护性发展的政策,你们完全可以重新选萨满。”

“没用的,没用的。”老人喃喃,“萨满是由神指认的,并不是人选出来的。我们抛弃神灵太久了,大半个世纪。神自然会离我们而去,牠们不会回来了,也不会有新的萨满。”

老人浑浊而干涸的眼睛里越加迷茫,似乎忽然想起被神抛弃的他也如同他口中那些没有信仰的山下人一样,是一头迷路又瞎眼的驯鹿,走在危险的悬崖上。

后来柳山告诉冯潇他们,最开始节目组来洽谈拍摄的时候,拉雅和喜温坚决不同意。还是后来工作人员说,拍摄会向更多人展露鄂温克人的使鹿生活,让更多人知道有这么一个与驯鹿一同生活的部族喜温才同意了。

“老人家还是很有格局的嘛,文化传承自然比私人恩怨更重要。”

却见柳山摇头,想了想他说:“在我爸的想法里,别人知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并不重要。鄂温克和驯鹿的文化能否被记录和传承也不重要。我和驯鹿生于大山,就算最后消亡也是和驯鹿一起回归大山而已,几千年来,我们的祖先都是这么生活的。不需要别人知道。”犹豫了一下,柳山才说,“他答应拍摄,只是因为他想找个机会向更多人控诉山下人而已。”

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们既不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和老人解释时代变迁的历史必然结果,因为在老人看来他的一生经历了太多失去,失去萨满,失去了神的庇护,失去了族人,如今,依然还在继续失去……

他们也不能告诉老人,节目素材是选择性剪辑,某些敏感话题会因为过审原因埋没在素材堆里,也许最后只有今晚篝火堆旁的几人能够知道他的委屈。

临走之前,大家很是不舍,拍了很多照片,特别是和可爱的驯鹿崽。小崽子亲人得很,你伸手过去,它一点儿也不怕地凑过来嗅嗅。多玩儿一会儿就能给抱抱。

柳山准备了很多了很多肉干送给大家当礼物。肉干是风干的,用塑料袋一小袋一小袋装着。实在的他甚至给所有工作人员都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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