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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伏天难得一场爽雨,早起晨风微凉,牛毛细针般渗透进毛孔,冷飕飕地直往心里爬。

叶家兄妹并行无话。

马车眼看就要行过三里亭,日影透过车帘罅隙,一缕一缕泼洒在白衣膝面,明暗扑朔,恰合了此时心境。

叶观澜抬起头,刚喊了声“三妹妹”,兀地咬住了话音——

不过月余,那个明丽娇俏的鹅黄少女换上了一身灰扑扑的纱袍,每日翻新的鬟鬓式样如今只剩一根竹标将长发松松挽起。

她容颜憔悴,眼眸的变化尤为明显,往日神采彻底泯然在得知真相后的愤怒与痛悔之中。而当那怒火也燃尽时,里头唯余死灰一样的哀寂。

叶观澜胸口猛然一哽,紧跟着便如坠千斤般,沉甸甸地难受起来。

“思雨,”他轻唤,“你若不愿离家太远,在城外寻座道观静养也是一样的。”伸手拨开叶思雨散落额前的发,叶观澜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口气越来越像一个兄长。

“那不是你的错。”

在这句话里,叶思雨死寂的眸光终于有了一瞬间波动。

她蜷紧的手指缓缓松开,说:“可是二哥,我会记得。琴心,啊不,修罗、陈……”语塞,片刻惨然一笑,“罢罢,都是假的。我只当此生终于觅得良人。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原来只是一个连名字都作伪的南柯梦而已。”

叶观澜手指从叶思雨面颊滑落,稍滞,说道。

“他叫陈岐,是个曾经残杀数十名女子的膏梁禽兽。为兄只庆幸,你和他相与不曾受到半点伤害。我有时也想,当日放任你和陈岐来往,是不是我错了。若真要有人为此事背负什么,那也应该是为兄,而不是你。”

叶思雨呆呆听着,干涸的眼眶慢慢变红,莹莹泛起泪光。她哽咽着叫了声二哥哥,扑进叶观澜怀里哭了个酣畅。

马车已过三里亭,欢喜吁住马,麻利跳下车,从怀里掏出一包叶思雨最爱吃的糯米浆糕,江姨娘早起新蒸的,还冒着腾腾热气,隔着油纸都能闻到那股甜香滋味,馋得欢喜一路不停咽口水。

“二哥,”叶思雨两眼噙泪,“我这一去,一时难回。父亲病着,大哥很快又要归营,家中只剩你一人撑着,我真的不忍心……”

叶观澜叮嘱人将叶思雨不多的行装再三清点,唯恐遗漏什么,细致的样子比江姨娘不遑多让。

闻言,他回过头,眼底沉静:“二哥要做叶家的遮荫树,还要做你的挡箭牌,岂会轻易倒下。往后有二哥在,你什么都不要怕。”

叶思雨淡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眼眶又红了。她笑起来,攥拳的手摊在叶观澜面前,说:“其实,那天我背着娘亲偷去月老庙,除了求签,还给二哥求了一件东西。”

叶观澜敛眸看去,那是一枚样式小巧的同心锁,从中一分为二,左边凤凰于飞,右一半鸳鸯交颈,都是姻缘相谐的好意头。

叶思雨早就想把这玉锁拿出来了,在她眼里,二哥是这世间最好的少年郎,当得起一切完满和幸福。怎奈叶观澜从前是那样一个性子,与生俱来的疏离感,让叶思雨不由得望而却步,生怕被兄长训斥姑娘家不懂礼数。

可不知从何时起,叶观澜就变得柔软许多,无形的棱角消失不见了,叶思雨从他身上看到了鲜明的喜怒,整个人也因为真实而愈发趋近亲切。

叶思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打心底觉得高兴。

叶观澜看见同心锁,并不问叶思雨求这个做什么,也不问她为何此时才拿出来。他拏着玉石,拇指抚摸着上头每一笔细腻的篆刻。那分明是爱惜的样子。假使叶思雨不曾经历过情窦初开,她一定不会明白,令人珍重的从来不是玉石,而是有资格佩戴玉石的那个人。

叶思雨走远了,马车载着浓愁暗恨,在咿呀声里驶向薄光乍现的天尽头。

莫言三里地,此去别终天,前人为这座亭取名三里,仿佛天然赋予了它离愁别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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