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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山野无人之地。

马儿行得缓慢,车身似乎很重,前车留下的辙印深达半指,刚下过雨,道上泥泞不堪,以至有后来的马蹄深陷其中,久久不能自拔。

驭手见状不慌不忙,单手控缰,大臂略略绷紧,其余三马像被施咒般定在原地。余下那一匹吃力偏首,跟着仿佛受到更大刺激般,陡地仰高颈,马蹄也随着人立而起的姿势带出了泥潭。

漆夜里,辔头内侧一点锐芒转瞬即逝。驭手口中轻叱声,马儿很快安静下来,脊背上根根倒立的鬃毛也恢复了平帖。

怪异的是,在这个过程中,马儿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虢陵道入口在数百米开外,望楼寮顶已经遥遥在望。见二楼的窗户里有隐隐烛光透出,驭手并不觉得意外,反而以缰绳传力,催促马匹加快朝有光亮的方向赶去。

乌云罩合穹顶,月亮彻底隐匿了,荒原渗透着像墨一样的深黑,景物变得昏眇虚无。于是那簇零星烛火,就成了分辨方向的唯一参照。

整队人马全速前进,任谁也没有生出一丝该有的警惕。

这一来,虢陵道南北两面皆是平原,丘陵坡度极为舒缓,山前山后又无一条像样的大河,更阻断了遭人围截的风险。

二来,此地距离漠北仅一山之隔,翻过这座小山包,那头自有兀良哈的人接应。

至于边陲负责查验的哨所,他们一早就打听清楚,打头的小旗姓郑,曾是罪王刘璩麾下一名裨将,因受主子牵连获罪,被打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吹了十年冷风。

自然更不足为惧。

然而为保万全,车队将要过隘口的当,领头之人还是打了个手势。队伍中跃出一人,兔起鹘落三五个腾挪,到了望楼跟前,凑近窗户的破洞往里看。

“没人,有古怪——”

传音入密的字眼迅即被一阵热风刮散,破洞之中短箭激发,一径射穿了那人的左眼。

探子滚地,停留在原处的领头人当即察觉到异样。

可还未等他发出指令,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陇丘骤然之间火光大盛。无数焰团自灌木丛间隆然涌出,直如彗星衔尾一般向神秘车队冲杀而来。

车队哗然。

待火光抵近,驭手们惊悚地发现,团团赤焰包裹的中央,竟是一头头脑顶长剑,凶神恶煞,俨然只在山海怪谈里才能看见的地狱怪兽。

这情形未免过于骇人,即便是老于江湖的首领,一时半会也没反应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十余头怪兽猛甩着燃烧的尾巴,一头扎进原本秩序井然的马队。前额白刃肆意划破马颈,血珠一连串洒溅在道旁的苜蓿叶上。火光与血腥味的双重刺激,令同行的马匹彻底癫狂,扬蹄无声嘶鸣,发了性地四下奔突逃窜开。

一时间,数辆马车冲撞在一处,缰绳纠缠如麻,车身在马匹的来回牵扯间左摇右晃,时刻面临倾覆的危险。有驭手试图阻止,眼错不见就被长矛尖刀挑破了肚肠。

这一切发生时,偌大谷地甚至没有传出一声呼喊。

但沉寂愈发加重了恐怖的阴云。

领头人见势不好,当机立断从腰间抽出了软剑。听得劈啪几响,火星子迸处,连接马车车厢的铁链应声断落。

众人如法炮制,相继斩断铁链。领头人跟着没有丝毫犹豫地杀掉受伤的马匹,一剑刺穿马颈,而后干脆利落地除去所有障碍,猛力鞭打剩余的好马,迫使其加速冲出火光的包围圈。

“我们中了梁人的计!进山,往山里走!”终于,领头之人说出了今夜第一句话,竟是异常流利的胡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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