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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临海已渺无人迹。海面上仅漂着几艘针弓网船,零星可怜。来到海畔,他们望见大片海面冰封冻结,许多小迥船搁了浅,椰枝屋里有许多或冻毙、或饿死的艇户。

姬挚走到一艘船前,忽而浑身陡然一栗。他望见一位戴箬笠、着斜襟衫的小女娃倒在杉板上,身躯瘦脱了形,已然亡故多时。掰开她紧攥的拳,一枚篆着白帝像的银币赫然眼前。

少年天子颤抖着将那银币拾起,久久不语。

回蓬莱仙宫后,姬挚刻不容缓,当即召集如意卫、农官和天文官前来,齐聚一堂,共商如何解决冻害一事。

如意卫乃卜筮世家,早同天文官有所往来,议过此事,此时商谈少顷,便蹙眉对白帝道:“陛下,眼下前景并不好。蓬莱真在愈来愈冻,眼下尚有出海之机,可往后怕是溟海也要被冻上了。风雹自四野而来,现下仅是边陲,但恐怕会渐而侵蚀仙山,此地将成一片冻土。”

姬挚眉关紧锁,沉默不语,指间搓动着一枚银币。这时一位着雁绣缎衣的天文官跪拜道:“陛下,容下臣进一言。郑某近日占天地之象得临卦,征鸟厉疾,晷长一丈三尺五寸,不曾变过,此乃极异之状,寒气鼎盛,指不定仙山会就此变作雪窖冰天,蓬莱已至危急存亡之时!”

“郑监,你这是欺君罔上!”另一位天文官喝道,旋即谄媚地向白帝叩首,“陛下,恕微臣插口,但郑监方才所述不过一家之言,天文院近日观得夕曛时商星现于南天,分明是大地回春之征!”

这时在场的天文官如一锅炸开的沸粥,分作两派,一派道蓬莱将大雪满谷,雨雪不止;另一派却道白日行将高升熏炙,积雪将融,一时间争得不亦乐乎。回暖派指着冰封派唾道:“尔等盲人扪烛,妖言惑上,陛下好谋善断,自能分辨明晰,革你们的头!”

鼎沸哄闹声里,坐于中央的少年天子突而冷冷开口:

“够了。”

他一开口,殿中突而鸦默雀静。

姬挚环视他们,目光有若峻极巨岳,压得众人寒噤不已。“你们皆是蓬莱紧需的逸才,朕不会革你们的职,更不会革你们的头。只是边野冻馁者无数,这实是朕亲见之事,每日皆有千人毙命,朕决不能坐待天候转暖。尔等若有赈灾的法子,也一齐报予朕知罢。”

农官、天文官面面相窥,巴巴结结。最后是如意卫打破了寂静,她自怀中取出一本书册,道:“我倒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陛下可曾听闻‘九州’否?”

姬挚沉吟片晌,道,“曾有耳闻,但也不甚熟悉,只知是有街谈巷议道,仙山之外、溟海那头有一片净土,名为‘九州’。”

“是,这话虽似不经之谈,却非望风捕影之辞。我手上的这册书载的便是九州之事,其中对山川地貌分星劈两,不似作伪。故而我以为,仙山之外定有一处名为‘九州’之地。若仙山有一日真受雪虐风饕,我等可寻九州之迹,投往那地。”

有水部司官汗涔涔地叩首:“如、如意卫大人,这虽是不敬之词,但也请容在下禀报。自古以来仙山人的远航里,没一趟有人见闻过九州踪影。九州怕是……根本……根本不存于世上!”

众官又开始七嘴八舌地争辩,如蜩如螗。姬挚轻叹一口气,殿内登时鸦雀无声。他把玩着银币,道:

“先遣人勘透蓬莱周边罢,看看是否还有不受风雪侵袭之处。‘九州’之事,容朕再深虑。”

数月之后,天文院的勘探无功而返。所有前去的天文官皆回报道,蓬莱边域已化作冻土,而雪害的源头无处可循,仿佛朔风自溟海尽头四面八方而来。

姬挚这数月里将自己关在书房中,日日翻看如意卫递与他的那本九州舆图,神色冷峻,寡言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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