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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 72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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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这爷爷常常居住的猗兰阁——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

钟应念诵《猗兰操》,顿了顿笑道,“他却是不配。”

静子女士没有多留,让钟应好好休息,就离开了偏远僻静的君子院。

然而,那位宁明志点名弟子,远山,兢兢业业的陪伴钟应,询问着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是否需要用餐。

远山应该是日本人。

他穿着一身浅灰色和服,跟之前来过樊林的那群家伙,拥有相同的气质。

但他中文说得很好。

钟应确实又累又饿,跟着他走出了偏远住所,好奇的问道:“你们做载宁家的门徒,都会说中文?还是你们会中文,才做的宁明志的徒弟?”

远山温和笑了笑,耐心的解释道:“载宁学派分为内门和外门。外门门生是不必学中文的,作为兴趣爱好,喜欢学什么,就学什么,传承发扬传统文化。”

“而我们内门弟子自小就入了载宁学派,遵从师父的安排,除了学习中文,还会学习诗书礼乐琴棋书画。”

钟应闻言,只觉得宁明志果然会狐假虎威,竟然在日本用中国传统文化开宗立派。

“那你的名字呢?”钟应又问,“远山,应当不是你的本名吧?”

“钟先生,远山是我的字。”

远山笑容礼貌刻板,声音透着骄傲,“‘宁静致远’,我是远字辈,是师父所教授的四代弟子。”

宁静致远……

钟应嗤笑一声,“好词好名,也是好字。”

他夸得直白,远山格外高兴,笑容都灿烂许多。

钟应却收敛了笑意,心中只觉这载宁宅院处处碍眼烦心,难怪师父不愿意踏足日本半步。

什么宁静致远,什么载宁闻志。

字字词词都要将沈聆沈静笃融入自己的生活,却偏偏是一个无耻之徒。

钟应神色平静,远山一直热情的讲述名古屋美景名胜,试图让这位客人开心起来。

可钟应完全没有任何的回应,吃完晚饭就要回房

“那么,我明早再来打扰钟先生。”

远山像是训练有素的机器人,丝毫不介意钟应的冷漠。

钟应目送他背影远去,关上了房门。

然而,猗兰阁灯光明亮,之前空荡荡的雕花木桌上,出现了一张七弦古琴。

正是钟应在宁明志的和室见过的那张,漆黑反光。

他沉默的站在那里,垂眸凝视这张古琴。

这应当是百年桐木,上了一层生漆,丝弦清泠,必然也是一张好琴。

琴家对琴,视若珍宝。

换作在别的地方,钟应一定会上手抚弄琴弦,试试这琴的音色音准,宽慰他焦躁郁结的心情。

但他却静静看琴,仿佛视线能够代替他的双手,勾响琴弦,奏响乐曲。

过了一会儿,钟应总算看完了。

径直坐在床上,放下了厚重幔帐,倒头就睡。

这不是爷爷会喜欢的住所。

这是一间监控之中的猗兰牢笼。

猗兰阁里的年轻人似乎去睡了。

可宁明志没有睡,他睡不着。

他眼睛模糊得看不清许多事物,仍是紧紧盯着前方明亮刺眼的屏幕,焦急的问道:“他弹琴了吗?”

徒弟致心低声回答:“没有。钟先生可能旅途疲惫,所以去休息了。”

刚才还有钟应静坐影像的监控,只剩下了那张孤独寂寞的七弦琴,和一床厚重幔帐遮盖得严严实实的雕花大床。

宁明志铁青着一张脸,盯着陈设如旧的猗兰阁。

这若是宁学文住在里面,肯定已经响起了难听的琴音,吵得他不得安静!

偏偏这宁学文的孙儿、樊成云的徒弟,见到好琴岿然不动,竟然就这么睡了!

“明天、明天你叫远山,将今年新裁的长衫给钟应送去。”

宁明志微眯着眼睛,安排道:“那些蓝色的,他穿一定合身。”

致心愣了愣,蓝色系的长衫,师父向来都收着,从不示人。

此时却要全给钟应?

他心中困惑,依然点头说道:“是,师父。”

第二天一早,钟应是被敲门声唤醒的。

他也算是作息正常的好好青年,却没想到载宁宅院的人更加勤劳。

“钟先生,您醒了吗?”远山声音清晰。

钟应想说没有,又默默的翻身起来,“起了。”

他正在坐在床里穿袜,就听见大门打开,木屐敲在地面的脚步清脆作响,还有重物放在桌上的回声。

钟应掀开幔帐下床,见到了宽阔木桌上,一件一件叠好的衣物。

“这是什么?”

“长衫。”

远山笑着回答,“师父说,您可能穿不惯和服,又没有带来换洗衣物,就叫我们送了长衫来。”

他拿起一件展开,月白浅蓝的衫子,盘扣精致,布料舒适,还带着暗线绣纹,着实漂亮。

“都是今年新裁的长衫,绢料、棉麻,看您喜欢哪种?如果尺寸不对的话,我们再叫裁缝修改。”

钟应紧盯着那些款式古老、雅致的长衫,神情变换莫测。

月白、黛蓝、绀青,尽是沈聆的喜好。

宁明志眼瞎心黑,在膈应人的方面,从未将钟应失望。

“我都不喜欢。”钟应转头看向远山,“你有空吗?”

“您说。”

“帮我买几件运动衫、运动t恤就行,只要黑白色,款式越简单越好。”

钟应看也不看那些布料昂贵量身定制的长衫,视线一抬,看向屋顶角落的监控,大声说道:

“你们的衣服不是为我裁剪的,我不穿。”

宁明志听得清清楚楚。

他见到年轻人说完这话,就推门出去,一点儿没有回转余地。

脾气固执,行事偏激,完全不像温顺沉默的宁学文。

宁明志深呼一口气,总算念及早逝侄孙哪里好了。

至少,宁明志给他和服,他会乖乖穿上和服,给他长衫,他会端正的穿上长衫。

年纪轻轻,他也是一副好相貌。只可惜了一双手弹奏不出沈聆一般的绝响,再好的衣装也不过是一副空壳罢了。

猗兰阁的监控,只剩下远山乖巧的帮钟应放好长衫。

那位年轻的侄孙之孙,走到庭院,垂眸看鱼,一语不发。

片刻,他扬声喊道:“远山,问你个事。”

宁明志升起好奇,紧紧盯着监控,看看钟应想问什么。

只见远山急切的走了过去,说道:“钟先生,您请讲。”

但那位年轻人故意压低了声响,说出的话极轻,近似耳语,实在无法被监控捕捉。。

宁明志眯着眼睛伸着脖子,也听不到他说的话。

只剩远山诧异的回答:“可以是可以,但是……但是……”

远山犹犹豫豫,钟应的声音终于大了一些,“待在这儿这么无聊,要是宁明志连这点儿小事都不同意,那就算了。之前他还说,要让我继承筑琴呢,结果,都是骗我的吧。”

钟应这边一说筑琴,宁明志彻夜失眠的精神一震。

“他说什么?他是不是说了筑琴?”

致心见师父思琴成疾,如实说道:“他确实说了筑琴……”

可听起来和筑琴毫无关系!

他的担忧揣度还没出口,监控那边,远山已经为难的回答:“我帮您问问师父。”

监控这边,宁明志立刻焦急的催促,“致心,找人将筑琴取出来,钟应要弹琴了,他真的要弹琴了!”

宁明志的疯狂,致心昨天就领教到了。

这位宁学文的孙儿、樊成云的徒弟一来,宁明志波澜不惊的大师风范一扫而空,只剩下了偏执疯狂。

致心并不觉得,钟应说的那句话,会和筑琴相关。

他依然嘱咐了人,去取筑琴出来,以免师父责罚于他。

琴还没到和室,穿过君子院前来的远山,已经如约而来。

“师父。”

远山恭敬的跪在宁明志前,请罪一般说道:“钟先生不喜欢长衫,命我去给他买些运动服回来。”

“你给他买!”

宁明志不想听这个,他想听自己没听到的,“还有呢?他想弹奏筑琴吗?他想见我了吗?”

“没有。”

远山神色惊讶,抬头仰视师父,说出了令宁明志失望透顶的回答——

“钟先生说……他想学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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