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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心结,自己养不了宠物,却分外热衷于逗弄别人的小崽子。半山的猫猫狗狗,不管家养的还是野生的,都被他摸过毛喂过粮占过便宜,但他最中意的还是邻居家的拉布拉多,聪明,听话,皮毛油光水滑,飞盘也叼得准,出笼后和他一道在后院的草地里疯跑,嘻嘻哈哈就能闹上大半天。
他一旦贪玩起来是不肯收心的,到了该做功课的时候也小动作不断,自己的题目不写,非得探身过来翻他的教材,明明看得稀里糊涂,可还要摇头晃脑找茬儿批评他,沈学长,怎么上课都不好好做笔记呢,字写得太难看啦,老实交代,是不是偷偷打瞌睡了呀。
他的胡搅蛮缠时常弄得沈铎半点看书的心思都没有,不生气不行,想生气吧,刚一板起脸,他会像那只热情的狗崽子一样凑过来亲他,盖戳儿似的,左边嘬一口,右边嘬一口,笑得露出小白牙来,叫人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只能捏着笔干瞪眼。
这狡猾的小王八蛋,总是知道怎么做才能叫人心软。
寒秋往往只在这座城市持续两个月左右的时间,居住在半山,对于四季变换的感知更加明显,在十二月伊始,气温骤降,他的小孩儿最喜欢的季节便这么来临了。
山间的雪比别处落得早,大概是生在冬至的缘故,他的小孩儿对于这个寒冷时节里的所有意象都无比着迷,一旦下雪,他会趴在房间的窗户边上耐心等待一夜,隔天清早便急急到沈家敲他的房门,眼睛亮晶晶的,掰着手指头要他帮忙堆一些模样稀奇古怪的雪人。
自己爱玩儿也就罢了,他还能拉着沈铎一家家去找还在被窝里的哥哥们打雪仗。那时半山的朋友们还都只有十来岁,出门的时候叫苦连天,可真正闹起来却不心慈手软,没有规矩,也没有敌我之分,一不小心被会硬邦邦的雪球砸到龇牙咧嘴叫疼。
少年人动手哪知轻重,即便是经验丰富的沈铎有时候也难免吃暗亏。他的小孩儿最得意,仗着哥哥们的特殊照顾横行霸道,有时还冷不丁要从背后灌他一脖子雪,见他生气追来转头就跑,结果没跑两步又抱着他一块儿滚进厚重的雪堆里,鼻子都冻得通红了,还笑得畅快又蔫儿坏。
那个时候,他才是真正的无忧无虑,骄纵天真。
原来自己是记得的,沈铎想,山间四季,岁岁年年,那些孤身一人活在深宅的落寞时日里,他也曾怀抱过浓烈真挚的爱意,也曾在寂寥的深夜同他的小孩儿交颈而眠。他得到过那样多,依凭底气肆无忌惮挥霍一颗完整的真心,直到最后,终于不再被幸运所眷顾。
一室静寂,病床前的点滴啪嗒作响,他恍惚着,久久不能回神。
所有的脱离工作在十一月末尾正式宣告结束,十二月,沈铎不再频繁外出,将公司的事务交给新聘任的私人助理之后,陪护彻底成为了他的主职。
他每日的行程非常固定,要么在别墅独居,要么就到医院守夜。白天有闲暇,他便会咬着烟整理书房的一柜子原本。
那些书几乎都是他从云山苑带出来的,厚重的大部头,多是诗歌戏剧,也有正经的学术原著,有些他看了,有些只是纯粹用于收藏——从前他也有很多这样晦涩难懂的书籍,他的小孩儿一看就头疼,但又总爱学着他的模样抱出一摞来乱翻。
除了原本之外,他还有分在另一柜的画册,这才是他小孩儿的偏爱。沈铎凭借记忆单独整理出一套来,小心收进袋子里,再等守夜的时候带到病房去读给他的小孩儿听。
病房里不会有其他人进来,空阔的大屋子也同样只有他一个人的动静,他独来独往,沉默寡言,也不愿回应没有必要的应酬交际,不论昼夜,都活得像是一头孤独游荡在深海里的鲸鱼。
陪护的日子单调却也过得飞快,十二月底,冬至,从清早开始,整座城市洋洋洒洒落了一场大雪,从病房朝外望去,视线所及便是一片浩荡空阔的雪景。
老太太那天很晚才回家,沈铎上楼时发现她还在病房里,没有仆佣,她独自一人在床边静坐,好半晌,才抬手擦了一记下颌,又帮病床上昏迷的小孩儿细细掖好了被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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