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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无畏叫小孩儿怔楞,然而洇湿病服的温热血液又使他逐渐慌乱起来,他喘得很急,哭叫着要他松手,沈铎没听,一直等到他放开刀柄才将手里的水果刀甩到一旁。

刀刃在手掌心留下了很深的一道血口,沈铎不在意,但他却不安而惶恐。他浑身绷得僵直,也发抖,只看了一眼他手掌的刀口便颤栗更深。

这是真被吓到了,沈铎低低吁气,收起血淋淋的掌心,用左手缓慢抚摸他的胸口,以便他的呼吸能够尽快平缓下来。

横贯了整个手掌的伤口过于可怖,旁边的护工小心翼翼询问是否需要包扎,他没理会。

他做得很专心,视线也不曾离开过他的小孩儿,那双乌黑的眼睛犹如幽暗寂静的一潭湖水,静默良久,凝在深处的眼泪倏然掉落,毫无预兆打在了宁予桐的脸颊上。

他哭了。

二十多年都不曾对谁示弱的沈家老三,竟然哭了。

宁家小少爷瞪圆了眼睛,还没来得及有更多反应,又叫他俯身靠得更近,伸手抹掉了颊边的泪痕。他凝望得那样深,深得叫人无处藏躲,只能怔忪着看他落泪,又红着眼眶笑起来。

对不起,他低声呢喃,我知道你很疼,对不起。

十八岁时拽着他的手腕发狠,没等他醒来便匆忙离开医院,逃避六年之久还屡屡为了旁人叫他忍受委屈,他把他留在一场又一场无法逃离的噩梦里,对他的哭嚎求救置若罔闻,看他遍体鳞伤却熟视无睹。他在漫长的等待里细数自己的恶行,又因恶行而对他的小孩儿心怀歉意,如果可以,他只想把一颗心掏出来捧到他面前,告诉他,过去说的那些都是气话,他撒了谎,这颗真心不曾交予任何人,它只属于他,从头到尾都是他的,求他不要害怕,也不要厌弃。

他知道自己伤得他有多疼了,可无论如何,他都不能不要他。

我不会走了,他拼命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却又像失控般不停低语,一遍遍跟宁予桐说对不起。

许是从未见过沈家人这样溃败,病房里的护工和保镖都震惊得无法言语。

宁予桐懵怔着,片刻之间安静得仿佛他才是安抚病患情绪的那一个。他似乎不知如何是好,但很快的,他愣愣抬起左手拍了拍沈铎的后背,并且在他回以亲吻的那一刻无端哽咽,随即,他像颠沛流离后终于找到归处的旅人一样,卸下所有重担,伏在沈铎的肩上蓦然大哭起来。

病房外,和医生一道赶来的老太太掩住了自己的脸。

不知是不是积攒的气力彻底耗尽了,在病房声嘶力竭嚎哭过一回之后,宁家小少爷明显不再像刚醒来时那样折腾人。

他的情绪平静了很多,尽管仍旧不爱说话,但至少愿意接受医护的问询和检查,重新打营养针的时候也乖了,不胆怯不乱动,结束时还跟遭他为难的护士道了歉。

即便很艰难,但沈铎仍然看得出来他正在努力消化母亲告诉他的所有事实——六年前他们就和好了,没有苦难没有波折,顺顺利利走到了现在,往后也必定会相伴到老。至于他为什么会出车祸,会受伤,那也只是一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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