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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垒起的小山——太高了,感觉随时都要坍塌。

“我陪你回去么。”斯钦巴日道。

怜枝沉默地摇了摇头,贴着墙根两手摸索着往卧房处去,斯钦巴日注视着他的背影,消瘦的,看着很寂寥。

他收回目光,一颗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攥出陈腐的血水来。

***

这么些日子过去,怜枝的眼睛依旧不见好,最初的惶恐、急躁过后,是一种死气沉沉的平静。

他时常会睁着那双因为失明而总显得灰蒙蒙的眼睛,惘然地注视着苍白的一角。

起先斯钦巴日并不觉得什么,直到他发觉沈怜枝喝药时总爱避着他,又时常喜欢用各种借口将为他来治眼睛的林术打发走……斯钦巴日这才品咂出不对来了。

在某一回怜枝又称药苦,要他去拿蜜饯时,斯钦巴日并没有真的如他所说离开,而是走了半路又折返回来——正好撞见怜枝将那碗浓黑的药汁往窗外倒。

斯钦巴日惊讶无比,忍不住出声:“沈怜枝。”

原本应该替他去拿蜜饯的斯钦巴日骤然去而复返,又忽得开口,怜枝被猛吓一跳,一只手没拿稳,那药碗“哗啦”一下子摔在地上,碎成几瓣。

斯钦巴日生怕他踩着,忙冲过去将怜枝从那一堆狼藉中拉出来,他皱起眉,两只手抓着怜枝的手腕,以桎梏他的动作,“你做什么?!”

“怎么就将药倒了……你还想不想治你那眼睛了!”斯钦巴日一时怒火攻心,有些急了,口不择言,“你还想一辈子都看不见不成!”

还真是一针见血!一下子就猛戳到怜枝痛处,怜枝遽然发力挣脱开他,又大力地将斯钦巴日往边上一推,他看不到,竟误打误撞地将斯钦巴日推到了那一地瓷片间,锐利的瓷片一角扎进斯钦巴日脚底,血一下子渗出来。

“我就是一辈子看不见了——就是要瞎一辈子了!”沈怜枝多日的,压抑的痛苦在此刻喷涌,“喝不喝药……又有什么分别?我不要治了,我不治了!”

他几乎有些任性地哭喊道,“喝了这么些日子,却不见气色,总归是怎么也看不见的,干脆再也别喝了,便让我瞎着罢!作瞎子,作到死!”

沈怜枝只差瘫倒在地上打滚着哭了,而斯钦巴日就算再迟钝,也不难在看出今日的沈怜枝,与先前那种失明时的恐慌是不一样的,这甚至是……

一种无理取闹的发泄了。

沈怜枝捂着嘴,积压多日的眼泪打湿了他的手掌心,他背靠在墙面上,缓慢地向下滑,像是被砍断支柱的,坍塌的楼阁,沈怜枝摇头,他闷闷地哽咽,“我不想再喝药……不想再治了……”

在他落地的那一刹那,又是一双手稳稳当当地接住了他,斯钦巴日抱着他,一只手扣在他后脑勺上,他吻他冰冷的耳垂,“不说傻话,不说傻话。”

沈怜枝的心脏咚咚狂跳,他掩住脸,斯钦巴图只能看到他弯曲的纤细的后脖颈,其实沈怜枝真正抓狂的也不知是他看不见——怜枝小声地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什么变成了什么样?为什么他就瞎了眼睛,为什么他……与另外一个人之间,会变成如今这样。

再提起时平淡如水,从前的一切轰轰烈烈都抹去,从不可或缺的,变成一个连半分涟漪都无法激起的人,是他想要的吗?

是吗?

斯钦巴日一样痛苦地皱起眉来,心口窒塞难以呼吸,又好像被人挖了个大口,底部汩汩流着血,但他没有松开抱着沈怜枝的手。

他对许多事心知肚明,又只能装傻答非所问,“你不好好治,怎么能好呢……耐心点儿吧,怜枝,我知道你痛。”

眼睛是看不见了,又不是被人割了一刀,怎么会痛——怜枝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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