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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今在身后叫他,他置若罔闻,一心朝家的方向走。家里有那辆孔雀牌自行车,有他断了腿的母亲,有他丧了命的父亲,有他的责任和他的一生。
雪又飘了起来,梁也走进梁家小卖部时,带了一身的寒气,一肚子的火和一嘴角的伤。
孙娴看他受伤了,问他是不是又帮谁打架了,让他别学他爸,说,算妈求求你了行吗。
梁也也很想求求自己,求求自己,到底为什么刚才没狠下心对杨今一些恶毒的话——正如张安说的那些有关同性恋很恶心的话,以绝后患,一了百了。以及,现在又是为什么还是担心他。
窗外的雪忽然下大了,雪雾在窗户上飞舞,梁也看不清外面的世界。
这种天气大概是不会再来客人了,梁也上前就要关窗闭店,却隐约看到远处走来的一个人影。
人走进了,梁也心一空。
是杨今逆着风雪走来,递给他一瓶碘酒和一袋棉签,对他说:“你……好像受伤了。”
第14章 为什么不问
雪雾着实有些大,杨今看不清楚梁也的表情,大抵也不需要再看清。
刚才在胡同里,看到梁也嘴角有伤时,杨今还是没忍住去买了碘酒和棉签,没忍住顶着风雪给他送过来。
可是他被烫伤的手,梁也却从始至终没有注意到。虽然只是烫破了一点儿皮,但碘酒涂在他手上的颜色也十分明显——只要在意,就一定能看到的。
梁也的意思他清楚了。
不论是一开始的好声好气劝走,还是后来的那句“不是因为我是同性恋”,以及刚才的暴力归还门票,都昭示着梁也的抗拒,甚至觉得他烦,觉得恶心。
至于那天晚上梁也为何出现在家门口就不要深究,当是一场无意义的梦。
此后,遂梁也的愿,桥归桥路归路。
梁也没有伸出手来接他的东西,杨今就把东西放在小卖店的窗台上,转身走了。
走了几步杨今又回头,他看到梁也还站在窗前,似乎一直在看着他。而碘酒和棉签已经被梁也拿在手上,杨今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风雪实在太大了,负隅顽抗只会是徒劳,杨今只能扭回头向前走。大抵,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杨今回到家就开始练琴。
不切实际的幻想结束,这才是他该过的生活。还有三天就要比赛,他不能弹错任何一个音,不能忘记摇晃身子来表达所谓的感情,最重要的是,他只能拿第一。只能。
晚上九点半,他练完三个小时的琴,先是听了杨天勤长达二十分钟的、牛头不对马嘴的、把肖邦说成莫扎特的业余点评。
然后又听到柳枝桂说:“赶紧去把作业写了,然后温书,下周一期末考试啊。”
杨今从头到尾都安静听着,等父母都发言完毕,然后进了房间,打开作业。没有反抗,也没有情绪的波动。
他刚要写第一个字,主卧又传来难忍的声音。
杨天勤在骂柳枝桂,骂她上班穿这么骚干什么,是不是想勾引别的男人。柳枝桂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澳门包的那些人——话没说完,一个响亮的巴掌声,接着就是奇怪的声音。
本来这些声音杨今已经听得耳朵起茧,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写作业,但……
“我们再生一个吧,算命的说我头胎是女孩,结果生了个阴气重的,我再给你生个真正的儿子……”
杨今妄图通过深呼吸来自我安慰,然而呼气时还是全身都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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