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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陈牧成和杨乘泯的话是很少的,只有陈牧成在说,说了什么他没办法全部想起来了。大概也就是,在那时那个糟糕到不可避免的分开走势下,十八岁不成熟的他会跟杨乘泯说的话。
好像不是一些道歉,不是一些乞怜,不是一些企盼他挽留他的哀求,而是他清楚知道他和杨乘泯完了以后,仍旧垂死挣扎,抱有的一点天真的妄想。
他在那时,把杨乘泯当初给他的那把承诺让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重量堪比避风港的钥匙,杨乘泯说他只有在找不到他才会插手他自由的定位手表,还有那个,特别得像是杨乘泯送他的定情信物一样的手镯一一还了回去。
那些东西都太特殊和意义非凡了,不是杨乘泯买给他的任何一个物件和他在杨乘泯的家里参与过的任何一个物件可以企及比较的。
它们禁锢着陈牧成,越特殊越意义非凡就越禁锢他,时刻提醒他做了什么,害得杨乘泯失去了什么。
陈牧成没办法把它们带走。他只是随手打开一个柜子,安静地放在了最深处。然后蹲在那扇杨乘泯颓废住自己很长时间没有出来过的门前,跟杨乘泯说,他要回去了,他的爸爸要让他回去,要送他出国,他该去读书了。
他碎碎念,自言又自语。满屋子都是散不干净的火味烟气,弥漫着腌在每一个角落。而他在其中一个角落里鼓起所有勇气问杨乘泯,他跟他说他去哪里读书,他以后能来看一看他吗。
陈牧成和杨乘泯的分开是十分草率又潦草的,就像他们那段一开始就不那么牢固一开始就是陈牧成自己一个人强买强卖的恋爱一样草率又潦草。
开始时没有一段恋爱关系里该有的“我喜欢你、你有一点喜欢我吗、我可以追求你吗、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的正式,结束时自然也没有一段恋爱关系结束时该有的“我们不合适、我们分手吧、我们到此为止吧、祝你幸福”的告别。
那扇关上的门不是门,是一堵千钧巨重的高墙,岿然不动地矗立在他和杨乘泯之间将他们一个在里,一个在外地狠狠隔绝开。
杨乘泯是低沉还是低郁,陈牧成不得而知,因为陈牧成那天是没有见到杨乘泯最后一面的。同样,也没有得到杨乘泯任何一个回答。杨乘泯最后留给他的话,也不过是在那之前的一句我恨你。
那么以我恨你为基底的结束,甚至都不需要迂回婉转地试探和确认。陈牧成清楚明白,他和杨乘泯之间,有什么东西决绝地碎开了。碎得稀巴烂,连试图修补重构的可能都没有。
只是一张布满了笔墨的草稿纸随手抛掷进垃圾桶的结束而已。
陈牧成走了,一步三回头,拉着行李走出门了,又不管不顾地跑回来跟杨乘泯说,他不会换手机号的,只要他给他打电话,他就会回来的。
那其实是陈牧成给自己留的仅有只有的后路了,但后来陈牧成在国外的时候,或许是他长大了一点,也或许是他被生活消磨掉一些少年人的锋芒锐气。不仅把那个杨乘泯能联系到他的号码换掉了,并且逼着自己,把杨乘泯的号码忘了。
茫茫人海,他们终于走散了。由别人也由他们自己,终于变成了这世界角落上任何两个走两条路的陌生人。
再后来,好像也没什么值得陈牧成单拎出来的了。陈牧成这些年总是不愿意去回忆一些过去的什么事,现下从头到尾一桩一桩,一件一件,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仔仔细细回忆一遍,竟对这前前后后的所有感到从未有过的陌生,陌生得似乎是在旁观别人的故事。
匆匆过几年,匆匆结束几年,再匆匆迎来几年。在那时分开的千百个日夜里,陈牧成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竟然还能再回来这里,再见到杨乘泯这个人。
现在是五月。洛山绿水盈盈,丛山青青,不寒凉也不燥热的暖春五月。
下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开的,敲敲打打地四面八方砸落。窗户没关紧,白色纱帘在风雨间荡来荡去,飘来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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