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宠物与人(1 / 2)
第190章 宠物与人
当伊森提出建议时,安波利斯沉默了许久。
祂再三打量正坐于自己面前的人类,想要从中看出些许端倪,因为这不像是从一个人类嘴里说出来的话。
祂不得不提醒伊森,「你是不是忘了,当初你们为了把我们赶出这个世界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安波利斯相信那些古老的被选中者们一定不会赞同伊森的提议。
祂的视线落在桌前的鱼缸上。
一旦让鱼缸重新回到祂的手里,只要祂将这个物件轻轻托起,再向一侧倾斜,鱼缸里的小岛便会迎来毁灭的结局,而祂也有足够的理由这麽做。
「当然,因此在治疗的过程中,你的力量会受到一定程度的限制。」
「说下去。」
「不久前,我在帝国见到了一种有趣的理论,他们可以通过某种仪式,将灵魂与意志灌注到某个人的身上,适配灌注的肉体则被称之为皮囊。」
虽然图尔赞先生永远地离开了大家,但是他研究出的一些理论却仍然会对后世产生深远的影响。
这一理论对于安波利斯来说并不陌生。
早在漫长岁月之前,就有人提出过类似的理论,对于鱼缸里的世界而言,祂们的力量过于强大,存在本身也难以被人类所认知,所有妄图直视祂们的人都只会迎来悲惨的结局,一些「体验派」认为观察过于枯燥,祂们开始尝试通过某种方式走进人类的社会。
而在祂们与这个世界的联系被切断后,这反而成为了祂们唯一再度影响这个世界的途径。
人类有关神选者的概念也就此形成。
安波利斯提醒伊森,「这种方式需要绝对的信仰。」
一个合适的皮囊需要经过长时间的培育和筛选,为此往往需要建立起一个宗教,将信仰的概念从小便灌输进那些人的脑海里。
安波利斯曾听那些体验派吹嘘过所谓完美的皮囊,自从对人类失望透顶之后,祂就再也没有过建立宗教的念头。
「这里不是正好有一个现成的麽?」
「你?」
安波利斯审视得更加仔细了。
祂从未见过像伊森一样的人类,那些在漫长岁月中出现过的人类勇士,气度都赶不上伊森,甚至在与对方交谈的过程中,祂总会忽略起人类的身份,把他当成能够对等交流的存在。
这个人类突兀地出现在了这里,没有被负面情绪逼疯,也从未在祂的面前流露出惶恐丶卑微的神态。
如果是这个人类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不是我,这里还有一个和你最亲近的生物,它陪伴你的时间要比我久远得多。」
伊森摇了摇头,纠正道。
治疗来到了关键的第二步——修补宠物与主人之间的关系。
安波利斯当即反问,「你是在说笑?」
祂的宠物的确在这里停留了漫长的岁月,但却压根和亲近沾不上边,高频率的絮语早就把那只小宠物给逼疯了,一旦从深谷里出去,便会毁灭它所看见的一切事物,而这也正是安波利斯乐于见到的结果。
在这件事上,祂很有自知之明。
哪怕这只宠物刚刚进入此地时仍有敬畏与愧疚,这些情绪也早就在漫长的岁月中被消磨殆尽了。
「你知道麽?相同的话只要改变语气以及说话的场合,就能产生截然不同的效果。」
伊森顺势问道,「在这里,你只要一个念头就能杀掉它,可你却没有这麽做。」
「因为对于像它这样的背叛者来说,死亡太过轻巧了。」
「这也是其中一种看法。」
伊森并不否认安波利斯内心的情感,他只是提出另一种可能性,「但是对于其他的背叛者,你却只想直接翻倒鱼缸毁灭他们。」
「你究竟想说什麽?」
「当艾利欧姆还是一只小章鱼的时候,你就在观察它了,也许起初只是纯粹的兴趣使然,但在它成长的过程中你出了很多力,帮助它避开那些危险的捕食者,一步步把它抚养到了现在的大小,在你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你其实也对它产生了异样的情感。」
安波利斯当即否认,「我没有。」
祂甚至不愿意顺着伊森的话思考下去,内心深处便涌现出了抵触的情绪。
但在另一方面,祂又很清楚这种抵触意味着什麽。
一段胡编硬凑的故事,并不会激起任何情绪,只有真相才具备这样的能力。
「可是当我之前提到有人要谋杀你的宠物时,你的情绪变得相当的激动。」
在伊森看来,安波利斯和宠物之间的关系无疑是扭曲的,但他却从这些充满了负能量的情绪中捕捉到了其他可能性。
安波利斯的反应越来越像人类了,祂没有因为被揭穿了内心突然暴起把鱼缸扣在伊森的脑袋上,而是发出了类似于急促的呼吸声,至少在这一刻,祂和那些被拆穿了心思的人类没什麽不同。
良久,安波利斯反问道,「假设你说的是真的那又如何?」
「既然是假设,我们不妨再大胆一些,倘若艾利欧姆对你也有相同的情感呢?」
就在刚才,伊森以安波利斯视角审视着鱼缸里的世界。
他看见里面的「灰尘」一点点成长起来,在祂的指引之下,建造了一个天国,但这里面缺少了极为重要的一环,人类对于安波利斯的庇护仅仅存在于他们的想像,写在潮汐教会圣典里的,也都是虚无缥缈的赞美。
实际上,或许就连潮汐之主也不知道安波利斯具体做过什麽。
伊森相信在对待艾利欧姆的问题上,祂也陷入了相同的处境。
那些在成长过程潜移默化的帮助,很难被它直观地察觉到,这或许也是过于强大力量所带来的弊端,受到祝福与恩惠的生灵很难产生实感,他们甚至很难将它和好运区分开来。
尤其是,安波利斯是一个建造爱好者。
祂不喜欢自己身影出现在鱼缸里。
伊森觉察到安波利斯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的了,其中焦虑与期待交织着。
「对于人类而言,我们永远也无法完全理解彼此,情感在沟通中的损耗不可避免,但好消息是,我在不久之前攻克了这个难题。」
伊森顿了顿,「老安,你想尝试一下目前最新的心理疗法麽?」
……………………
深谷的震动已经停止许久了。
那栖息于裂缝边缘的庞大生物安静了下来,它被眼前忽然间浮现出的景象所吸引,那里正闪烁着它所熟悉的画面。
它从画面中找到了自己,却是一种以它全然陌生的方式。
那个视角游离于世界之外,低头俯视着它,那些飞快变化的画面勾起了被它遗忘了许久的记忆。
它在与其他的捕食者的战斗中受了很严重的伤,也因为找不到食物陷入了虚弱,还有它无法理解的疾病,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它体型的不断增长,它的精力变得大不如前,它渐渐不想再动弹了,蜷缩在海底,呼吸的频率也变得越来越慢。
那是它第一次面临死亡。
任何生物的生命都会走向尽头,不论它们战胜过多少掠食者,哪怕它们征服了海洋,迟早也会被时间追赶上。
然后,它隐约看见了一只手。
那只手把「时间」的概念从它老迈的身体上拍落了下去,拒绝了生老病死的规律。
当它陷入危险时,这只手便总会出现。
甚至,它还感知到了某些并不属于它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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