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第65章 第六五章(2 / 2)

加入书签

观亭月加快了步子,拎着缰绳忿忿

地走了一段路,背后的窸窣声形影不离,紧随着自己的节奏,亦步亦趋。

她莫名恼怒到了极点,回头厉声喊道:“我叫你别跟着我!别跟着我!”

“滚!”

她捡起脚边的一块石头,毫不手软地朝燕山砸去,“滚啊!”

带棱角的石块擦着少年的额角,砸得他微微偏了一下头。

划破皮肉的地方迅速地变红,变深,血肉模糊地淌出温热的液体,流过那双干净如雨后青山般的眼睛。

观亭月忽就从其中读出一点纵容的温柔来。

她再要捞起一块更大的山石,可无论如何也砸不下去了。

那块石头深深地掐紧手心里,在五指间颤栗抖动。

观亭月猛地扔开碎石,冷傲而凶狠地走到燕山面前,一把揪起他的衣襟。

“你什么意思?”

“别以为你现在就是我的什么人了。”

燕山轻启唇:“大小姐……”

她当头就怼,“我让你说话了吗?”

少年立刻闭上了嘴。

对方的反应尽数落入眼底,观亭月顿了少许,尖锐的眉目突然一收,自暴自弃似的笑得十分凉薄,“你这么听我的话?”

“好,好啊,想留在观家军是吧?行啊。”

燕山的眼光蓦地亮了。

她说道:“我现在命令你,待在原地,哪儿也不许去。几时天下雨了,几时才能回将军府。听明白了吗?”

他用力地点点头,怕她不信,又多点了几次。

观亭月冷声补充,“听懂了,那就不准再跟来。”

少年于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当场,生疏地表示着自己的决心。

彼时他还不知道,自己早在那一刻,就被毫不犹豫地抛下了……

燕山目送着观亭月翻身跃上马背,一路头也没回,逃离什么似的疾驰而去。

视线里那抹暗红色的影子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茫茫的荒野,蒿草随风推开一层细浪。

他是真的相信了。

而且对此深信不疑。

可燕山从未想到,观亭月压根没有回将军府。

她轻描淡写地骗了他,不惜一切地断了所有的后路。

至此以后,便是十年。

山水相隔,天涯路远,他们再没见过面。

*

漫长的光阴在支离破碎的记忆里混乱闪现。

观亭月总觉得自己脑中浑浑噩噩的。

长梦把她拽回了这一生最从容快乐,也最愤恨无妄的时刻,让她于此间抵死挣扎,追着一个又一个熟悉却模糊的眉眼,失望落空,不断后悔。

虚无的潜意识里,四周乍然响起的,竟是石善明的声音。

他在永宁山谷的底下,矮小的身躯全副武装,笨拙地抓着脖颈上的钢鞭,仰首质问。

——“你觉得我残忍,难道你的手就干净了吗?”

——“你这辈子,就真的问心无愧吗?”

我问心无愧吗?

不知为什么,那一刻,观亭月眼前流过一张隽秀的脸,青涩也认真,他头顶是白云蓝天,脚下有翻滚着碧涛的草海。

走一步,他便跟一步。

看着她的双目里,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期盼。

观亭月心想,我那个时候应该对他语气再好一点的。

她轻轻叹了一声。

紧接着,那张脸瞬间就变了。

化作一个颀长温厚的背影,完全是青年男子的体魄,装束内敛得体,气息沉稳有力。

在怀恩城谣言四起的长街上,动作自然地一侧身,挡在了她前面——

“待在我身后。”

燕山……

燕山?!

观亭月猛地睁眼坐了起来。

入目即是客栈雕花的木床,簇新的月白色棉被盖在腿上,满屋子都是一股汤药的清苦味。

床边的青年显然被她吓了一跳,手里端着的药碗险些洒出,短暂地怔愣后才凑到近前,紧张地打量。

“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观亭月呆呆地凝滞须臾,神色恍惚地转眸瞧着他。

她在梦里漂泊得太久,如今乍然见到现在的燕山,竟半晌不能适应。

原来他十年后就长成这个样子……

对哦,他们之前从永宁走到湖广,一路还朝夕相对了好几个月。

面前的青年比及少年时好像更稳重硬朗,眼中鲜少有迷茫,几乎找不到一点,当初在荒山野岭时执着倔强的影子。

“……燕山?”观亭月拿不太准地轻声唤了一句。

看她眼光飘忽,语气虚浮无力,燕山忍不住担心,“是我……你还认得出我来吗?”

他忙伸手盖着她额头。

“没事吧?”

后者却只是疲惫地摇了摇头。

正要再开口,冷不防几个小的争相恐慌地扑到床沿来。

“姐!”

“大小姐!”

江流挤在最前面,眼底下一圈青黑,“姐,你终于醒了!”

“其他病人前两天就陆续转好,我差点以为,以为你……”

敏蓉跟着在旁边抽鼻子,还不忘斥责他,“别胡说,大小姐吉人自有天相,那是她之前太累,所以才比旁人多睡了一会儿。”

而双桥言语受限,只能无比认真地紧盯着她,“嗯……嗯……好!”

观亭月:“……”

大概是连着几日没人有功夫纠正她说话,这丫头又把学会的词全还回去了。

“行了行了,你们几个。”观行云赶鸭子似的吆喝道,“人才醒呢,别吵着我妹妹休息。去去去,出门玩儿去。”

当病人的时候,因为周身乏力,反而觉得这种热闹蛮难得的。

观亭月靠在软枕上看他们叽叽喳喳地折腾,居然有一丝岁月静好的感觉,她拥着被衾若有似无地牵起嘴角,目光又下意识地频频去找另一个人——

窗边一道身影漫不经心地落座。

燕山像是有意不想在旁打扰他们,很识相地让出了位子,只自己端起碗坐到别处去。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