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番外-虚无花（2 / 2）

司翰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不是姚姑娘，是夏道友，在须弥城抵御恶鬼的时候，我与他并肩作战过，所以有了交情。”

他笑了笑：“宗门大比第一轮，你们在玄虚阵内的表现，我们看得可是一清二楚，这姚姑娘能与夏道友走到一起，实在是稀奇。”

容真也忍不住吐槽道：“这样让当初费劲心力给他们协调关系的我像个小丑。”

...

他们就“姚青露究竟是如何与夏淼看对眼的”这个话题聊了很久，直到路途来到一半，他们在前方的湖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这个地方，最熟悉的应该是乔雪踪了，容真扭过头看向一直默默靠在船舷边的乔雪踪，她唤了她一声：“师妹，是楚池。”

乔雪踪看着隐藏在湖泊下的巨大仙人洞府，点了点头，容真看向站在湖边的人，这人模样也熟悉，是戴着黑色兜帽的楚衡。

红云木舟停下，把楚衡带了上来，他轻松跳上红云木舟，对司翰道了声谢，又随意打了个招呼，便自己默默站到了一旁，他与乔雪踪都是极安静的性子，一人一边占据了左右两边的船舷，像门神一般。

“楚道友的修行以锻体为主，所以他没有属于自己的飞行法宝，于是便说要坐我的红云木舟出行。”司翰笑道。

说起楚衡，容真对他的经历感到有些惊讶，当初薛景岚是找楚衡解开了开启楚池洞府的钥匙——就是那可以凝聚灵气的玉佩。这楚池洞府，是楚衡的先祖留下的遗产，它是曾经飞升之后仙人留下的痕迹，帝吾的力量不能完全窥探到楚池洞府里的情况。薛景岚看中了这一点，便将对未来的一些提示放在楚池洞府里的棋局之中，将不能说的秘密用这样隐晦的方式说出。

包括乔雪踪现在用的落梅伞，也是他提前给她寻来的法宝，布置好这一切之后，他才伪装身份，提前将定波与那玉佩卖给宝器阁的卫俨，只等着多年后，容真来到那殿中，带走薛景岚给她准备好的东西。

待帝吾死去，空间屏障被打破，楚衡家族飞升而去的先祖也重新找到了他，现在就等他飞升之后将他接到仙境中去，没想到此界中竟然还有个仙二代，只可惜即便是飞升而去的仙人而已无法发现帝吾的阴谋，能打破这一切的，只有贺玄灵。

容真回忆起有关楚衡的事情，不免有些唏嘘，只拿了桌上的茶，慢悠悠喝着来掩饰自己的感慨。

贺玄灵敏锐地发现了她情绪的变化，他的身子略微倾斜，朝她靠了过来：“又想到以前的事了？”

之前的事如此刻骨铭心，教她如何能不忘记，容真垂下眼睫，点了点头。贺玄灵没有言语，只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红云木舟一路往前，终点却不是须弥城，而是容真曾经无比熟悉的碧月宗，历经数百年，碧月宗也有了大变化，门派范围扩大了不少，自姚青露来到元婴之后，便接手了门派里的事务，将碧月宗的产业扩大了很多。

“原本的姚宗主脾气太好了，经商的时候也不会为自己门派谋取最大的利益，倒是姚姑娘比她更适合当个修士里的商人，她比她母亲精明多了。”容真走进碧月宗的地界，跟在她身后的司翰忽然开口说道，。

“司道友是如何发现她经商天赋的？”容真好奇问道。

司翰痛心疾首说道：“他们碧月宗扩建门派的时候...

，她用你们天岚门的关系让我碧月宗打了个八折。”

“若是按我们两个门派的关系，你可要收他们双倍的价格。”容真笑着说道，她与姚青露之前的矛盾并无多少人知晓，后来由因为要逃避水月阁的关系，她们还装了一段时间的好友，所以外界都以为碧月宗与天岚门关系不错。

倒是姚一柔与薛景岚才是真正的朋友，毕竟若不相熟，姚一柔也不会将门派里的某一块地方租给他们落脚。

容真如此想着，便来到了碧月宗的主殿之中，在这里她看到了一幅堪称世界名画的画面。

坐在主位上的两位长辈面上都没有什么笑容，姚一柔一脸自家好白菜被猪拱了的表情，而最近才升任水月阁阁主的岳遥则冷着一张脸，不住地拿起茶杯喝茶。

当真是可恶，岳遥心中想道，他们水月阁的弟子竟然要与那个姚小丫头结为道侣，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本想断然拒绝，但他却不得不尊重夏淼的意见。

在与恶鬼的战争中，水月阁两位修为更高的金丹弟子在战中死去，夏淼原本在同辈弟子之中本不突出，但他与恶鬼战斗时格外勇猛，修为也突飞猛进，后来竟成为水月阁同辈中独一档的存在。

未来若不出意外，水月阁也会由他继承，在加上夏淼早已经元婴，有了独立的能力，所以岳遥不愿意因为姚青露的关系放弃他——况且姚青露的修为比夏淼还高，她所管理的碧月宗也是蒸蒸日上。

就……挺烦的，原本被自己追着跑的小姑娘们都成了他惹不起的存在，所以岳遥以茶代酒，不住喝着，用以消愁。

当容真走进来的时候，他的脸色变得更奇怪了，他现在自然没有对容真甩脸的资格，在场的所有修士，见了她都要尊称一声“容掌门”，容真不论是修为还是地位，都有让他们尊敬的资本。

虽然大家都知道容真脾气好，惹了她，她或许不会放在心上，但她身边那位道侣脾气并不好，若对容真不尊敬，谁知道等他们死后过奈何桥的时候，会不会被多审判走一些灵魂能量。

于是岳遥见容真前来，只能起身迎接：“容掌门，您也来了。”

“嗯。”容真对岳遥点了点头，她的目光落在岳遥身后的姚一柔身上，她对她笑了笑。

“当年多谢容掌门了。”姚一柔拍了怕容真的手背，她柔声说道。

姚一柔话音刚落，姚青露便穿着一身红衣，从殿外走了进来，她单手拽着夏淼的袖子，只提高了声唤了一声：“阿娘。”

容真回过身，看着她笑了笑，倒是她身边的夏淼喊了声：“容掌门。”

虽然这合籍礼的两位长辈看起来并不是太开心，但姚青露与夏淼看起来却很快乐，容真在席间还看到了坐在一旁的裴煊，他腰间还是挂着他那把细长的银剑，而他怀里则抱着一只很肥的小白狗，它已经那么胖了，裴煊竟然还在拿桌上的食物喂给它吃。

小白狗在裴煊的怀里吃得正欢，容真也不好意思上前打扰，只坐在席间，与贺玄灵小声说着话。...

贺玄灵见合籍礼里有这么多人，他低声问容真道：“这么多人都会来？”

“若是我们办的话，会有更多人。”容真掰着指头算她到时候准备邀请的人选，“只不过……还是想等等师父……”

“那日在须弥城外，产生异变的不仅有你师父雨中的虚影，还有突然出现的黄色小花，若是你执意要找出一丝线索，这殿内不是正好有两位渡劫期的木灵根修士吗，遍寻整个修真界，再找不出比他们修为更高的木灵根修士了。”贺玄灵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将目光投向主殿正中央的姚青露与夏淼，“若要施展这个法术去沟通她，需要仙人的法力，不过他们二人既然是道侣，心意相通，共同施法倒也够了。”

“沟通谁？”容真拿起桌上的果酒喝了一口，好奇问道。

“是之前的先神，她现在已经离开神位，成为普通仙人了。”贺玄灵当然记得当初与他一起在神位上的那些先神们，“只是，离开神位的先神只是主动放弃自己神明的能力，在他们所管辖的领域，他们依旧有绝对的统治权。”

“她是专司人间草木的木神，退离神位已久，若是她的话，可以尝试沟通须弥城外杨柳上的黄花，寻找有关你师父的线索。”贺玄灵想了想说道，“只是我与她不熟，她更待见普通的人类，我本想等你飞升之后带你去寻她。”

容真想想也是，贺玄灵一看就不是一个会与他人和平相处的人，没准这两人之前还有什么过节，绝对是贺玄灵曾经得罪过她，所以他才想找别人与他一起去与木神沟通。

现在合籍礼上，正巧姚青露与夏淼也在，他们两人或许有能力召唤出那位木神也说不定。

所以在合籍礼结束之后，容真去寻了姚青露与夏淼，说出了自己的请求。夏淼还好，姚青露可是欠了容真许多人情，于是他们自然应下，按照贺玄灵提出的法术，开始召唤曾经的木神。

召唤曾经神明的法术极其耗费法力，就算是仙人也很难完成，但这是姚青露与夏淼两人共同施展，所以他们耗尽了全身的法力，终究还是将木神给召唤出来了。

在碧月宗这个无人的小院里，一位身着青衣的仙子落在庭院中央，她一出现，仿佛周遭的山灵光辉都朝她聚集了过来，她的眉目柔和，仿佛蕴着淡淡的微光，耀眼却不夺目，站在她身边，连吞吐的灵气都似乎带着草木的芬芳。

木神垂眸看了眼靠在一旁调息的姚青露与夏淼，又看了站在她身前的容真与贺玄灵，她的目光落在贺玄灵身上，带着一丝探究。

“是小世界里的修士召唤我，你们从何处学来的召唤神明的法术？”木神自言自语说道，“还有你……你的气息怎么那么像住在六道轮回里的那一位，不过我记得你一向不屑于拥有人类的形态。”

“是我。”贺玄灵懒懒开口。

“你将我座下灵木挠坏，我早已断了你的联系，你现在居然找别的人来召唤我？！”木神反应过来，她看着贺玄灵，提高了声说道，“我打不过...

你，只能眼不见为净，贺大人，你想做什么，现在我的座下可没有灵木给你磨爪子了。”

“不是他。”容真一猜就知道贺玄灵肯定得罪过木神，她走上前来，对木神行了一礼，“木神大人，是有事相求。”

“再几百年，你也是仙人了，你我同辈，不必用此尊称。”木神对容真柔柔笑道，她果然更喜欢人类，对容真说话时的语气那叫一个温柔，“说吧，你们有什么事想要拜托我？”

容真与贺玄灵领着木神到一旁坐下，木神抬手，帮助姚青露与夏淼调息，顺便指点了他们一下，她单手托着腮，听容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出。

几位先神虽然各自知晓对方的存在，但关系并不紧密，其中最强的是掌管魂与运的贺玄灵与帝吾，他们之间互不相识，平时也没有往来。仙界十分辽阔，小世界所在的区域不过小小一隅，当初帝吾已经身入这个小世界里，他陨落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太大震动，所以木神听闻此事之后，只冷静点了点头。

“我就瞧着帝吾那道貌岸然的样子，定然是想做些坏事，但我也打不过他，看来贺大人还是厉害，连帝吾都能杀了。”木神掩唇笑着，她看着容真，又放缓了声线，低声说道，“你想让我联系你从幻境里带出的那朵小花，看看能不能找出与你师父有关的线索，对吗？”

“对，当初那黄花再次出现的时候，我师父的虚影也出现了，我与阿玄不可能一起出现幻觉。”容真点了点头。

“你师父……可真是位妙人啊。”木神轻声说道，“既然你们能召唤我前来，这对我来说也是举手之劳，且带我去吧。”

“好。”容真站起身来，对木神道谢。

与姚青露道别的时候，木神站立在碧月宗的山门之上，朝远方遥遥指了指，回过头来说道：“你们都没发现在那里有东西吗？”

“什么东西？”容真好奇问道。

那东西隐藏得极好，贺玄灵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但他没有戳破，因为他知道内情，结果没想到，现在它的存在被不明真相的木神给道明了。

“是一只青鸾呀，以前我的坐骑也是青鸾，这只真漂亮，若你们不要，我可要带回去了。”木神笑眯眯地朝那青鸾勾了勾手。

姚青露原本还沉浸在合籍礼的喜悦之中，听到木神说的话之后，她抬眸看向远方，只见在远处的树梢之上，有一只漂亮的青鸾振翅飞起。

青鸾礼貌地朝木神点了点头，它可以无视帝玄殿长老的邀请，但她不可能会对木神不尊敬，但她依旧没有选择与木神一起走，它优雅的身子在半空中旋转，在注意到姚青露的目光之后，它只能离开。

一只青鸾，就这么离开了碧月宗，也不知道它在这里等候了多久。贺玄灵有看透灵魂的能力，就算是一只灵兽也不例外，他启唇，冷声说道：“它以后不会再来了。”因为它确认姚青露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

姚青露轻轻呜咽一声，靠在了夏淼的怀里，这月色下，有了几分离别的愁绪。

与姚青露道别之后，容真与木神准备一同往须弥城而去，在看到贺玄灵自己乖乖化为大猫模样成为容真飞行法宝的时候，木神又忍不住掩唇笑了：“贺大人，你也有今天？”

贺玄灵甩了...

甩尾巴，飞在前头，速度更快了，力求把木神甩在后面。

他们很快到了须弥城，木神看着那岸边的杨柳，不禁感慨道：“这柳树真好看，城中的人竟然也没有因为厌烦飘飞的柳絮，将他们栽种到别处。”

若说在须弥城被毁之前的杨柳是以前便生长在这里，莲华派与帝玄殿不忍毁去，在须弥城重建之后的杨柳，便是素月心一人的授意了，那杨柳与花，或多或少代表了一点薛景岚的模样。

“这小花，确实有些奇妙。”木神轻轻抚摸着杨柳上攀附着的小花，“它生于虚无，却扎根在真实的土壤上。”

她闭上双眼，与这黄色小花沟通，现在小花里蕴含着的神念微薄，容真与贺玄灵自己都无法与如此微小的神念沟通，只有司掌草木的木神有能力与之对话了。

容真紧盯着木神的面庞，她竟然有些紧张，许久过后，木神睁开了双眼，她轻声说道：“容真，你师父的神念与小花共生了。”

“据你所说，帝吾自己的肉身有了意识，正是那正向的意识保住了一些灵魂的性命，那意识很弱小，帝吾又太强，所以他——叫祝降鹤对吧，他只能保住自己与另外求生欲望最为坚定的灵魂不灭——最坚定的灵魂，自然是你的师父了。”木神感知着从小黄花上传递而来神念，轻声说道。

“祝降鹤与薛景岚的意识，都寄生于这神奇的黄色花朵之上——容真，要多亏你当初从玄虚阵里将它带了出来，等到花朵生长，或许是几百、几千年后，他们的意识便能独立出来。”木神对容真微微笑道，“那一日的雨后，你没有眼花，你所见的，都是真实。”

容真伸出手去，她点了点头，接过木神递过来的黄色小花。

她扭过头去，对贺玄灵笑了笑，她想，在漫长的岁月过后，他们一定能见到想念的人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