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伐赵(2 / 2)
真诚求问,若是将秦王放到现代,一般学霸还有活路吗?
棋盘厮杀告一段落,崔元揩去额头薄汗。见他似有口干之兆,秦王摇响铜铃,旋即便有侍者鱼贯而入,纷纷呈上酒液、茶汤、时令水果等诸多解乏美物。
在 秦王示意下端起案上酒樽,闻着眼前的扑鼻酒酸,崔元以袖掩面直接仰头饮入,心中想的却是,待下次会面,他定要将前段时日酿好的雪吟搬来几坛献与秦王尝鲜。
正想着,秦王却好似忆起什么般,突然开口道:“若未记错,崔君本乃赵国人士?”
崔元放下手中器皿,继而垂首恭声道:“回王上,正是。”
话罢抬眸去望,纱帘后的男子许是在出神思索,手指有意无意地敲击在身侧的玉制棋盘之上。秦王沉思片晌,复直言询问道:“崔君可知近来上党六城之叛?”
上党,也便是上党郡了。此地历来便是兵家必争,易守难攻,秦赵上党之战时,就算相持三年,秦军也势要夺下这般宝地。如今上党郡六城反叛,总而言之,还是秦赵之争罢了。
秦王素来痛恨赵国,虽说如今还未加冠亲政,可他既将此事拿来询问自己,想来心中早已有了伐赵的想法。若是崔元未曾记错,此次伐赵便是成蟜之乱的开端。
且不说成蟜是受人蛊惑还是早有夺位之心,也不论秦王是为除祸患有意择定成蟜为帅,还是当真被叛心凉后才痛下杀心,成蟜之乱中受害最深的还是上党郡的屯留百姓。
城头变幻大王旗,岂是手无寸铁的民众可以决定和改变的?可为何争来斗去,饱受流离奴役之苦的却还是寻常百姓,他们又何其无辜?
崔元可以爱惜羽毛,尽量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求仕途亨通,可若他变成这样的自己,就算做到位及人臣的地步,又有什么用处?
不过是将冠冢修得更加富丽堂皇些罢了。但若要把握规劝秦王的度,却又是个极费脑力的活计。
首先崔元身为赵人,在伐赵之事上本就没有多少话语权,一招不慎还会沾得满身荤腥,从此被秦王打上“赵国奸细”的标签,然后永难翻身;再者若他为拯救屯留百姓,而推荐秦王择取长安君之外的其他将帅,恐有被秦王视作拉帮结派之徒的嫌疑。
毕竟他尚无一官半职,又依附于蒙府而存在,若是因此连累蒙毅,倒真叫他无地自容了。
崔元沉思良久,方试探开口道:“若能择一精猛悍将,平复上党之乱不过小事一桩。”
言外之意,主帅选择至关重要,不是什么尚未及冠的愣头青都能挑梁上的。
秦王闻声并未回应,崔元斗胆继续进言,试图委婉点明秦王,比起伐赵,当前还有更为艰巨曲折的任务,自古征伐讲究一鼓作气,眼下既无灭赵的实力,不若将眼光收放脚下。
甚至话至末尾,崔元都有些分辨不清,他最担忧的到底是屯留百姓,还是秦王安危,抑或是共情到那位看似洒落的长安君,期望其能迷途知返,莫行歧路。
秦王在帘后静默不语,好似听得认真,又好似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崔元话音落下的瞬间,秦王方自帘后起身,进而悠然背过身去,不欲让崔元发现自己眸中哪怕分毫的情绪变化。他的眉头不悦蹙起,甚至可以说,听到崔元提及“赵国”二字的刹那,他的脑中便满是当年榆次时,对方与盖聂知音难觅般同居同卧的画面。
赵国在他心中,委实没有半分好印象,若不是时机未至,他大概会亲自踏平那邯郸城。
卓然而立良久,秦王方轻笑一声:“崔君乃为赵人,莫不是要替赵王求情?”
言外之意,自己是在怀疑他侍秦的忠心。
崔元俨然已有些面色泛白,可尽管如此,对方还是如秦王所料般默默缄声不语。他似乎总是如此,从不屑于为自己辩白一句,好像懂他的人自然会懂,不懂的人他也全不在乎。
恰巧秦王便自诩是前者,因而就算崔元持刀架在自己颈间,他都会坦然自若,甚至乖乖伸出脖颈,任他观赏选址,他信崔元不会伤害自己半分,哪怕后来的崔元得知自己所做的一切。
他只是分得出轻重主次,在扫清前路的丛生荆棘之前,他不能也不会因任何人而轻易改变。
哪怕对方是崔元,也不可以。
崔元的面色终是恢复如常,只见其自觉敛衽长揖道:“非是崔某心念赵国,而是方才隐有预感,深觉伐赵之事恐生变端,遂望王上未雨绸缪早做打算。如有唐突僭越,还望王上宽容饶恕。”
是自己太过着急,万事都想皆大欢喜,可他却忘了,那个强大到一统六国的始皇帝,也不过是活在历史长河中的一片蜉蝣,也需要旁人设身处地站在他身旁,为他思为他想。
因此就算他当真要试探长安君,那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毕竟谁也无法保证,另一个王位的合法继承人,此生都会甘于臣服君座之下。
秦王想来已有些累了,听他话罢,只微微抬手,示意他自觉退去便是。崔元会意而出,待其身影被合紧的殿门彻底挡住,秦王方掀开纱幔,空闲的手指幽幽摩挲起案上的青铜酒樽。
杯面似乎还残余着那人独有的温热,秦王眸中的神色竟愈发晦暗不明起来,“你到底还有多少是寡人并不知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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