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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举世皆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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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绍低下头,眼眶有些发红,“没有。”

袁术刚才哭的太厉害,绳子绑的紧,想擦擦脸都没法擦,正是狼狈不堪的时候,听到长兄开口又是一阵愧疚翻涌而至,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那人就要把过错往他身上推。

他们两个离开京城后都没回过汝南老家,豫州在他的掌控之下又怎样,这家伙先派人抢豫州的官职,又联合荆州刘表来给他找麻烦,又有孙坚被挑拨叛变,他忙的焦头烂额,没空回汝南情有可原。

凭什么自己不回老家,还要把过错怪到他身上?

袁术咬牙切齿的瞪过去,“没有就没有,冀州到汝南的路又没有重兵把守,自己不上心还污蔑人,别以为大哥会上你的当。”

“总好过某人近在咫尺却不过问。”袁绍冷冷看过去,他不顶撞大哥,没道理对这人也不还口。

“婢生子!你找死!”袁术气的发抖,不顾他们俩都被绑着,也不顾旁边有人看着,刚才哭的时候已经不要脸面,索性更不要脸,爬起来就恶狠狠的撞了过去。

两个被绳子捆的结结实实的人,愣是在地上滚成一团。

原焕:……

“奉先,把人扔出去,什么时候会好好说话了什么时候进来。”

原焕面无表情开口,吕布领命下去,不管看俩人是什么州牧什么将军什么侯,只要主公发话,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挡不住他。

吕大将军膂力不凡,将方天画戟架在屏风旁,轻而易举捞起两个成年男子放在肩上,像是感受不到重量一样,健步如飞眨眼间就没影儿了。

一直坐着也挺累人,原焕揉了揉额角,眉眼间带了些倦意,“天色不早,诸位先回吧,公务繁忙,不必为这些小事费心。”

座下几人相互交换了眼色,站起身相继告退,张辽和赵云也迟疑着走开,客室很快只剩下一个人。

郭嘉眼珠子一转,让荀彧他们先离开,他好几天没和儿子好好相处,趁今天有空闲,要回去和儿子加深加深感情,免得那臭小子以后不认他这个爹。

旁边几人猜到他要去干什么,让他不要在主院待太久,然后一起返回不远处的议政厅。

风卷残云,金乌西坠,外面已是黄昏,暮色席卷而来,入眼的景色都带了哀意。

原焕捏捏有些发麻的腿,扶着书案缓缓起身,等过了那阵针扎似的难受感觉,然后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出神。

他原本就没想和袁绍袁术多亲近,现在见到真人,更不想留这俩人当兄弟演什么兄弟情深,他只是替原主感到不值。

原主当他们俩是家人,他们俩虽然有些兄弟情,但是那点兄弟情在他们眼中远比不过光明前程来的重要,即便是亲兄弟,挡了路也要被怨怼。

他相信袁绍袁术在听到董卓灭袁氏满门时会愤怒会伤心,但是伤心之下肯定藏着窃喜,世族门阀之间的嫡庶之分太过严厉,他们自己不敢对已经成为族长的嫡长兄做什么,心里未必没想过万一长兄出事,他们头顶没有人压着,接下来的日子会有多畅快。

董卓干了他们连想都只敢偷偷摸摸想的事情,又让他们得了天下人的同情,朝中的袁氏族人被杀,袁氏的顶梁柱只剩下他们两个,报仇要找董卓,只要董卓一死,他们就是清清白白的受害者。

然而关东联盟气势汹汹,最后连董卓之死也不是他们的功劳,多么可笑。

原焕在窗边站了一会儿,被晚间的凉风吹的有些头疼,这才挥挥衣袖离开冷冷清清的会客厅。

事到如今,他只庆幸自己不会像原主一样心软,原主拿那两个人当弟弟,他这个外人可没那么好心。

自始至终,他要在乎的就只有袁璟小家伙一个人。

侍女低眉顺眼侯在外面,等客室里的人全部离开,这才进去关上窗子抱走香炉,将室内的矮几席位全部撤下,然后手脚轻缓的关上门。

主院占地很大,除了原焕住的地方,两侧还有四五间厢房,郭嘉寻到郭奕,和奶娘打了声招呼,将人抱到屏风后面说悄悄话。

父子俩悄咪咪的咬耳朵,袁璟探头探脑好奇的看着他们,漆黑透亮的大眼睛眨呀眨,扔下手里的玩具扑了过去。

郭嘉现在安抚小家伙已经很有经验,一心二用两边都不耽误,一边逗弄着不懂事的小公子,一边悄咪咪给儿子安排任务,等郭奕捏着小拳头保证完成任务后,这才将怀里的小家伙放回毯子上准备离开。

然而刚一转身,就看到他们家主公那缓缓而来的清瘦身影。

郭奉孝面色如常,揉揉儿子的脑袋让他继续玩耍,弹弹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起身过去笑眯眯行礼,“见过主公。”

原焕停下脚步,收回心绪温声道,“奉孝来找奕儿?”

“正是。”郭嘉毫不心虚的回道,他来这里的确是找儿子,天底下没有不让父子相见的道理,主公也没有限制他们父子相见,他来见儿子是多么天经地义的事情,“嘉已经见到奕儿,便不打扰主公休息了。”

说着,并袖又是一礼,脚步一转就要往外走。

原焕无声叹了口气,开口将人留下来,“奉孝,进来说话。”

郭嘉脚下一顿,扭头看他已经走进连廊,摇摇头心道刚才给儿子安排的事情全是白安排了。

袁璟在屋里听到父亲的声音跌跌撞撞跑出来,以为父亲终于忙完能和他一起玩,结果只是说了两句话就又走了,委屈巴巴的站在门口想掉眼泪。

郭奕牵着他的手回去,小小孩童理解不了太复杂的事情,只从他爹刚才的叮嘱中猜到刚才有人惹那人生气,只能将比他还小的小娃娃牵回屋,奶声奶气的让他不要不开心。

等阿爹他们把坏人打跑,他们就能各找各爹去玩耍了。

原焕回到房间,邵姬立刻迎上来为他褪下外袍,会见外人的时候不能失礼,回到自己的住处却没那么 多规矩,窗边放着一人长的矮榻,拿毯子盖住身体,坐着躺着都比跪着舒服,还完全不用担心露出什么不该露的。

“失礼了。”原焕勉强笑笑,简单客套几句,话锋一转问道,“奉孝觉得冀州如何?”

郭嘉分神想着解决完袁绍袁术的事情,他也要让人打造一个这样的小榻来晒太阳,听到问题回过神,笑了一声回道,“禹分九州,冀州为首,冀州者,天下之中州,自唐虞及夏殷皆都于此,足见此地不凡。”

——自唐虞及夏殷皆都之,亦为天子之常居也。【1】

原焕抬眸看了他一眼,见这人一脸认真,好似刚才所说完全没有深意,眸光流转只当自己也什么都没有听出来,“袁绍袁术今日前来,奉孝可觉得在下狠心无情?”

“主公怎会如此想?”郭嘉提高了声音,将一分诧异表现出十分,演技好不好暂且不好评价,至少榻上那人被他逗笑了。

郭奉孝再接再厉,把那两个被扔出去的家伙从头到尾批的体无完肤,他的口才本就出彩,骂起人来更是针针见血,年少时在书院求学,这张嘴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原焕将他留下不是为了听他骂人,饶有兴趣的听了一会儿,发现这人骂起人来和袁术的眼泪一样几乎停不下来,不得不抬手将人打断,“奉孝先停下,喝口水歇歇。”

袁术脱不脱水他懒得管,这人渴着了他可不能干看着。

“韩馥韩文节让出冀州不足一年,袁绍在冀州世族的共同推举之下成为州牧,如今也不足一年,而那韩文节让出州牧之位后自裁而死,无疑给袁绍留了一条为人诟病的理由。”原焕揉着额头,嗅着香炉里飘来的淡淡香气慢慢说道,“我欲拿下整个冀州,奉孝觉得可行否?”

郭嘉放下茶杯,一双招人的桃花眼光芒璀璨,比价值连城的明珠还要耀眼,“以主公的身份,区区冀州,如何不能拿?”

冀州世族推袁绍为州牧,不完全是因为他本身有多么令人信服,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出自汝南袁氏,论起身份,他们家主公不比任何人差。

只是以刚才所见,那袁绍同样非池中物,让他交出已经到手的州牧之位,怕是要费上一番心思。

冀州治下郡国有九,主公如今只有中山一郡,即便加上吕布麾下那些骑兵,和整个冀州的兵马相比也略显不足,如果袁绍执意不肯妥协,他们只凭武力想要拿下冀州代价太大。

因为冀州耗费太多,不值得。

原焕知道袁绍不是甘居人下之人,他也没想拿了冀州就把袁绍踢开,撇开他们那一塌糊涂的兄弟情,以袁本初的本事,让他一辈子寂寂无闻不光容易逆反,而且是浪费人才。

“董卓入京之前兼领并州牧,只是董贼心大,一心只想入主长安,看不上战乱不断的并州,是以只顶了个官职,连上任都不曾去过。”原焕抿了抿唇,坐正了身子看向郭嘉,“自南匈奴休屠各胡叛乱,朝廷无力平乱,自定襄以西,云中、雁门、西河等郡相继为胡人所占据,奉孝觉得,若袁绍领了并州牧一职,能否降服并州诸胡?”

郭嘉愣了一下,眼中光芒比刚才更盛。

自武帝反击匈奴,并州便成为“制天下命”的重要边郡,与胡人接壤的州郡一直都有重兵把守,并州兵燹不断、地广人稀,和羌胡盛行的凉州相比也不遑多让。

光武帝建武年间,前来归附的南匈奴被安置在并州,匈奴王庭亦是南迁到并州西河郡,此后塞外乌桓来投,并州的雁门、朔方、太原三郡以及幽州郡县都被用来安置乌桓人。

凉州羌胡盛行,并州同样是胡汉杂居。

当年光武帝将归附的胡人安置在边郡,是希望他们能为大汉镇守边疆,汉室强大的时候,南匈奴、乌桓各部的确乖乖听话,但是时过境迁,随着朝廷在塞外的威慑力越来越小,原本内迁的胡人也按捺不住开始生乱。

桓帝灵帝年间,并州云中郡和五原郡便落入匈奴之手,朝廷无力镇压反叛,事态愈演愈烈,直到灵帝末年,不光云中和五原,周边的定襄、朔方、上郡尽数被胡人掌控。

朝廷派去的并州刺史名义上管理一州之事,实际的管辖范围仅仅只有上党一地,甚至连仅剩下的没有被胡人占领的上党郡,境内也是匪患丛生。

直到中平四年,休屠胡反叛。

匈奴休屠部落早在西汉时就占据了河西一带,此后杂居于并州、凉州、关中,比南匈奴归附的更早,但是却没被朝廷重视,甚至在南匈奴归附后直接将休屠诸胡归属南匈奴单于管治。

中原叛乱不断,朝廷的兵马不够用,只能不断征调匈奴各部四处平乱,休屠部落不是南匈奴嫡系,南匈奴单于每次征兵都从他们那里征,压榨越来越狠,怨气也越积越多。

被征调无度的休屠各胡终于起兵造反,先杀掉西河郡太守和并州刺史张懿,然后联合南匈奴左部胡,聚起十万之众,杀掉南匈奴羌渠单于,拥立须卜骨都侯为新单于。

再之后,就又是朝廷那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安排了。

南匈奴内部生乱,灵帝不许前去幽州平乱张纯之乱的羌渠单于长子于夫罗返回继承单于之位,被休屠胡拥立为新单于的须卜骨都侯也很快死于叛乱,偌大的匈奴部落,竟然陷入没有单于的境地。

于夫罗没法回去,不得不南下流亡,和白波军、黑山军这些起义军一起劫掠为生,前些日子刚被被曹操打败,如今好像已经率领残余部众南下奔逃。

兖州往南,正好是袁术袁公路的地盘。

郭嘉整个人都支棱了起来,也不担心他们家主公会不会被不省心的弟弟气到,更不担心这人见了那俩人后回来暗自伤神。

是他看走眼了,人都是会变的,生死之际感悟最多,再软和的脾气经历过灭门之事也会强硬起来,主公还有袁璟小公子,就算为了小公子,也不会因为那俩人伤心。

他们家主公不会躲起来舔伤口,他只会把惹到他的人揍的浑身都是伤。

他们有钱有粮有兵有马,怎么也轮不到他们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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