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2)
常半仙嘿嘿笑着凑到这位道袍一尘不染的年轻掌教身侧,拱火道:“你也看这混账东西不顺眼?咱爷俩合计合计,坑他一回解解气?”
孙澄音板起脸,微微皱眉道:“前辈这是说的什么话,孙某身为道家祖庭掌教,岂能做些背后于人不利的阴险勾当?”
邋遢老头撇嘴冷哼,“整日这么装五做六,老夫都他娘的替你累得慌!”
孙澄音突然展颜一笑,四处看了眼,低声问道:“前辈先说说,怎么坑他一回?”
常半仙这才转怒为喜,拉着他离着墨莉和许家小侯爷远些,两人狼狈为奸不知道低声说些什么,狐疑的大寒只能看见孙澄音不停点头的背影,然后一老一少两个人笑得肩膀一抖一抖,大寒刚要出声提醒自家公子爷,就听到跟众人一一回礼完毕的陈无双朝店铺里面喊:“老板娘,少煮两碗,有两个王八蛋一吃饱了就会生是非,饿着他们!”
棚子里,再没有旁人敢进去坐。
陈无双让徐守一等人进去等着汤面煮熟,只拉着墨莉的手站在外面跟一众眼神热切的江湖修士说话,“我这次是请了元玺皇帝的圣旨来雍州,不把漠北那群杂碎杀到城墙外面去决不罢休,这本来就是司天监的分内之事,诸位有心来相助,陈无双感激不尽。能跟天下英雄并肩作战,实在是该当浮一大白的幸事,我从京都城带了酒来,有玉庭春也有凉州出名的铁榔头,诸位若是不嫌弃,让我这没过门的媳妇倒酒,咱们痛饮一场,如何?”
墨莉摘下面纱,不可方物的俏脸红晕先醉人。
哪有人想到短短一年做下种种大事的镇国公爷竟然这么平易近人,叫好声一时之间充斥在面馆周围,陈无双笑着从储物玉佩中拿出二三十坛酒,早有人先一步去店铺里面跟老板娘要来不少盛酒的粗瓷大碗,拉了张空闲桌子摆在棚子外面,桌上满是空碗。
陈无双拍开酒坛,墨莉就亲自捧着坛子给众人倒酒。
古人说挑灯读书红袖添香,能喝到镇国公夫人亲手斟的酒水,对江湖上这些名不见经传的修士而言是天大的面子,光这一件事,以后就足够跟后世儿孙吹嘘十年八年,即便是不久之后会死在苦寒北境,也值了!
棚子里的邋遢老头朝孙澄音挤眉弄眼,嘟囔道:“瞧瞧,这小子无师自通,都会收买人心了。”
远处树下,就只还剩两人站在原地没有上前,一个是面纱湿透又被北风吹干的花紫嫣,另一个是戴了顶大斗笠遮住半张脸的五短身材段百草。
这位时隔多年重新踏足大周境内的神医轻轻笑了几声,用只有花紫嫣一人能听清的声音道:“不错,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是个有胆气有志气的好孩子,找媳妇的眼光也好,那女子的命格极为不凡,为师对相术只是稍有涉猎,看不出是三十六等里的哪一等,但你侄儿身边有少说有三位精通此道的高人,当姑姑的,稍后相认倒是可以问问。”
花紫嫣浑身一颤,喃喃道:“相认···”
段百草低低叹了口气,“傻徒儿,你过家门而不入,紧赶慢赶从云州一路奔来北境,不就是为了跟他相认?为师知道,你这是近乡情怯,瞻前顾后怕扰乱了那小子的心境,可是你想想,万一他此来是跟陈伯庸一样心怀死志,那就只有你的出现,能够让他打消这个念头,有了牵挂的人,才不舍得撒手人寰呐。”
花紫嫣的双手都在颤抖,看向在人群中仰头痛饮的少年郎,“师父,我···”
在海外相依为命这么些年,段百草对花紫嫣的性子了如指掌,当然明白自家徒儿是在担心什么,他摇摇头,“你在这里等着,为师叫你,你再来。”
段百草走得不快不慢,绕过众人围着喝酒的那张桌子,径自走向棚子里。
四境修为的徐守一、孙澄音以及冯秉忠都察觉到他的动作,见此人先前既没有出声跟陈无双见礼也没有凑上去喝酒,都对他有些好奇,此时不约而同想要静观其变,没有人出声询问。
段百草走进棚子里,瞥了眼老道士怀里眯着眼睛打盹的黑猫,然后就这么走到邋遢老头面前紧靠着孙澄音坐下,不摘斗笠,低头笑道:“常老头,多年不见,你如今活得倒比我想象的滋润多了。”
从段百草刚一开口,常半仙就脸色大变,不由自主腾地站起身来,像是光天化日见了鬼一般踉跄后退两步,“你···你···”
立春、大寒不明所以,以为这位修为粗浅的十一品卦师碰见了旧日仇家,两柄长剑瞬间出鞘,一左一右护住常半仙。
棚子里的动静瞒不过接连痛饮六七碗玉庭春的陈无双,但他自信有那头凶兽黑虎在,即便是阎罗殿大学士乔装改扮来了这里,也讨不了好处去,所以不动声色装作不知道,神识却朝树下的花紫嫣探去。M..coM
他早就注意到树下两人奇怪的举动,一样米养白样人,江湖中多的是性子孤僻古怪的,所以他最开始也没有太过在意,直到其中一人走到棚子里,这才引起了陈无双的好奇,但仍然在跟群情兴奋的众人谈笑喝酒。
段百草笑着摘下斗笠放在桌上,露出童颜鹤发,笑道:“见着老朋友,常老头非要狐假虎威吓唬吓唬我?”
常半仙目瞪口呆,喉结滚了两滚。
孙澄音借着提起茶壶倒茶,用眼角余光上下打量身侧不拿着自己当外人的老者,暗自猜测此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猛然间好像想到什么,茶碗里的水溢出来都浑然不觉,倾斜着的茶壶里仍然在往外淌水。
段百草好心提醒道:“后生,茶水要流到你道袍上,可不好洗。”
常半仙这才说出一个让所有人神情剧变的名字,“你···段百草?!”
棚子外面哗啦一声。
陈无双手里的酒碗,被生生捏成碎片,掉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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