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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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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守成知道,“萧寻初”当下在这群人中的名声还不错,是因为他有效地遏制了齐慕先,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于是他们借萧寻初之势来抒发自己多年的怨气。

这群人里也有一部分是真心胸开阔,还有一部分是真无心官场,与“萧寻初”竞争关系不强,更别提还有祝维平这种受过“萧寻初”恩惠,基本已经倒向萧派的中间党,他们自然对萧寻初多有称赞。

但史守成其实私心更想听他们说萧寻初的坏话,多讲讲萧寻初新政的不足之处,最好再感慨一下年轻人到底经验不足,恭维几句“真是不如史大人沉稳”之类的。

奈何这些人说来说去,就没一个人说到他心坎上。就算个别人挑剔了几句,在史守成看来,还是太过温和。

他了然无趣地四处看看,目光落在太学博士严仲身上,眼前一亮。

这个严仲历来挑剔,是那种刚正过头的人,连他这个礼部尚书都在严仲碰过好几次钉子,没准能从他嘴里听到几句想听的。

于是史守成凑过去,问:“严大人,你对这个萧寻初怎么看啊?”

“史尚书。”

严仲早年受过史守成的照拂,和文会其他人一样,对史守成颇为敬重。

但提到萧寻初,严仲眉头一皱,和平时一样“哼”了一声,板着脸道:“这个小子,他当年中状元之前,我就在太学见过他。

“当年的太学生,一个个都是满眼功名利禄,为了科举名次整天写些吟风颂月的矫揉诗词,反而忽视最为基础的经义之学,脑袋空空,没半点做实事的能力……”

史守成听严仲骂人十分舒服,正听得有点畅快。

就在这时,就听严仲话锋一转:“——唯有这个萧寻初,还算有几分真本事,文章写得很不错,诗文亦佳。其实当年我就觉得他很不错,甚至想过是不是可以将我女儿静姝……咳,总之果然是没看走眼。”

史守成:“……”

严仲这个人不太会看人脸色,史守成细微的心情变化他完全感受不出来,反而进一步道:“尚书大人可是有意与萧寻初会面?若是如此,我可以试试找理由,来帮尚书大人牵线。尽管下官官位低微,但当年萧寻初在太学时,下官有缘指点了他一二,他或许还会给下官一个薄面。”

要是三四年前,史守成是打死都想不到严仲会说这种话。

但当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严仲好像忽然开始有点松动了,性子没有那么耿直,人也稍微圆滑了一点。

他本来是个相当重视老规矩的人,这两年在一点微妙的地方倒“开明”起来。

比如严家有个叫严静姝的女儿,十八岁了还没定亲,严仲瞧着也不是完全不急,可有人上门问起,他又下不了决心,说这小女儿平时会读书写文章,看这些提亲人家的架势,娶她回去肯定不会再教她念书了,想想就有点不甘心。

严仲这点家务事的百般挣扎暂且不论,史守成听他这话脸上有点皮笑肉

不笑,只和蔼地敷衍:“君子之交,不必拉帮结派,再说再说。”

*

文会结束,史守成回到家里,在书房中闭目思考。

诚然,他厌恶齐慕先的作派。

但若是就这样倒向“萧寻初”,他又实在觉得别扭。

这“萧寻初”年纪轻轻,怎么就坐到参知政事了呢?

难不成,他一个年近六十、德高望重的朝中三品大员,真要屈居一个才过弱冠之龄的小年轻之下吗?

若是不站队萧寻初,怕他棋差齐慕先一招,万一齐慕先再度得势,新帝开元之年好不容易展示出来的新兴之象,说不定会就这样结束,一切又走回以前的老路上。

若是站队萧寻初,以新帝现在对萧寻初的信任,他只能继续留在二把手的位置,不得不一听一介晚辈的调派。若只是短暂听一听还好,但史守成也是有野心的。

萧寻初如此年轻,一旦他成为像齐慕先那样的权臣,后面还可以再把控朝廷四五十年!他史守成,哪里还等得到自己的出头之日呢?

难……难啊……

史守成坐在椅上,指节敲着椅背,反复斟酌。

*

数日后。

谢知秋刚下朝,走出不远,就看到有两个人候在半道等她。

时隔几年相逢,身份已天差地别。

严仲就算自认对谢知秋有师生之情,真站在二品参知政事面前,他还是比在太学里对待学生收敛很多。

严仲清了清嗓子:“参知政事大人,你可还记得老夫?”

谢知秋看看严仲,又看看他身边的礼部尚书史守成。

谢知秋道:“严先生当年教导,学生自不曾忘。”

严仲知道谢知秋肯定是谦虚,但如此大官自称是他学生,让严仲顿时腰杆都挺了起来。

他声音不觉温和几分,说:“是这样,明天不是休沐之日吗?我与尚书大人说起想去郊外赏枫,听闻参知政事大人是武家出身,马术十分精湛,便想厚颜向参知政事大人请教骑马技巧,不知大人是否有空一同出游啊?”

*

十月金秋来临时,嗅觉敏锐的官员,都发觉了朝堂上的新变化——

礼部尚书史守成,开始帮“萧寻初”的腔了。

礼部负责朝中仪制以及学校贡举相关之事,在六部之中,属于清贫但是地位较高的一部。尽管礼部油水远没有吏部、户部可捞得多,但却管理天下学子,还直接负责万众瞩目的科举制度,可谓关乎一个国家官员的未来。

礼部若是在学校、科举中稍加引导,很有可能会影响天下学子和士人的舆论风向。

先帝当初极有可能是考虑到这一点,才特意将史守成这么一个与齐慕先没那么对付的人,放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作为对齐慕先的牵制。

齐慕先对史守成没那么喜欢,但史守成还算会把握分寸,而且他是个干实事的人——如果齐慕先的提案符合实际,史守成也不会光为

了反对齐慕先而反对——比如当年科举改革,减少诗赋而增加经义策问,就是双方合作促成的。

这两只老狐狸在多次博弈后,已经达成了某种平衡——

齐慕先把握朝廷大势,而史守成始终是朝中一批刚直之士推举的带头人,亦是方朝以清廉为誉的名士。

这种平衡已经持续了很多年。

而现在,齐宣正一案后,齐慕先势头大减,“萧寻初()”名声鹊起。

萧寻初?()_[(()”本就在赵泽的支持下,逐渐有了与齐慕先平分秋色的架势,现在本在观望的史守成的一派人,竟然也隐隐倒向“萧寻初”。

史守成自不会在明面上承认,有时他甚至会先激烈反对“萧寻初”的观点,指责对方有违前制,后面再假装被对方说服的样子,一本正经地改口:“原来如此,参知政事大人的想法也有道理,原先是我误会了。”

搞得那些以为可以和他一同反对“萧寻初”的人措手不及。

有人指责史守成最近附和“萧寻初”的次数太多,怀疑两人互相勾结,史守成就又义正言辞地怒斥:“皇上明鉴,老夫这么多年,什么时候与人勾结过!老夫向来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像某些人,根据形势,甚至可以指鹿为马!

“对的事老夫支持,错的事老夫反对,二十年来,老夫日日如此!官员勾结,总要有利害牵扯,你们哪个人家里不是衣锦食肉、娇妾数人,但老夫至今都是布被瓦器、糟糠一人,

“老夫的弟弟上回在街上与人起口角,不服气抬出老夫的官职,老夫知道此事,转头就骂了他一顿,压着他去对方家里道歉,为了给对方赔礼,老夫甚至不得不卖掉女儿最喜欢的一副珠钗!

“老夫以天下之利为己利,以天下之害为己害,从不做亏心之事!为天下人着想,支持利于天下的观点居然还要被人说是勾结同僚,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赵泽坐镇龙椅,纵观全局。

说实话,对朝堂权术越来越熟悉以后,赵泽纵然喜欢“萧寻初”,但看到越来越多人因为“萧寻初”的改革显出成效,或者单纯为了反对齐慕先,而开始倒向“萧寻初”这一边,他内心是隐隐不安的。

他也很担心“萧寻初”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真的开始与其他高官拉近距离。

所以,史守成逐渐表现出对萧寻初的亲近时,赵泽非常忌惮。

会有言官大张旗鼓地在朝堂上提及此事,背后其实并非没有他的纵容默许。

然而,史守成这番话一说,非但让言官们颜面大失,也让赵泽对自己的怀疑心生愧疚,不再多疑。

一时间,齐慕先的处境,愈发风雨飘摇。

然而,处于漩涡中心的齐慕先本人,这种时候居然还能乐呵呵的。

遇到事,他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超脱架势,只道:“我觉得萧大人与史大人的想法都挺好,话语权总归是要交给年轻人的,只要方向没有大错,我作为长辈当然不会多说什么。”

*

() 说回谢知秋这里。()

朝堂上暗潮汹涌,风波变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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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人看来,现在的局面,无疑是谢知秋日益显出优势,甚至在与齐慕先的对峙中逐渐占了上风。

对谢知秋这般新秀而言,有了史守成这样的朝中老人助力,无异如虎添翼。

然而,唯有谢知秋自己知道,她和史守成的关系,并没有表面上那么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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