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刻痕（1 / 2）

高中三年, 刘昭楠第一次半夜翻墙出学校。

心跳很快，却觉得很刺激。

漆黑的红砖墙角，苔藓黏在墙缝里, 树梢上漾着月光，不远处一盏幽宁的路灯。

江北站在学校外的墙根下，把女孩从墙头举下来。

一点四十分，刘昭楠带着江北来到自己的秘密基地。

那是她自己最私密的世界，刘昭楠想分享给他。

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看好她，没有人会把视线长久的停留在她身上，那种潜意识下, 不被尊重和看好的一直伴随着她，直到遇见江北。

少年光芒万丈, 她的生命开始有了光。

那天在酒店门口的相遇, 不是不自卑，那本来就是现实，事实没必要掩藏, 无法掩藏。

但她内心坚定, 因为她正在被引领，被那个风吹衣角翻扬, 头发柔软蓬松, 眼神清澈坚毅，人人喜欢称赞的少年引领。

他身上有青春期大男孩的热烈，疯闹，狂傲, 偶尔一顿, 又发现他身上的内涵言说不尽。

就像上一次市体育馆里的篮球赛, 当所有人气愤甚至已经有球员上前要发生冲突，他却来了一个漂亮灌篮，用实力说明一切。

刘昭楠越和他相处，越被他感染，别人都说他酷，都说他冷漠，可刘昭楠就是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勇敢，热血和明朗向上的情绪。

他永远能让人惊喜，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而她不应该自怨自艾，而是追赶他，和他并肩。

小巷里亮着昏黄的路灯，三百米的陡坡像是扎进深渊下，一片黑暗，她打开手机灯光，往前面照去。

刘昭楠侧头看江北，“肖申克的救赎里说：任何一个你不喜欢又离不开的地方，任何一种你不喜欢又摆脱不了的生活，就是监狱。”

女孩的声音温吞而诚恳，眼睛在黑夜里是明亮的，像一湖最清澈的碧水，江北看着她，听她继续说：“但我一直相信，年轻的少年们总有一天能闯出自己的“监狱”，包括你我，在此之前，我希望能和你做点什么。”

“我没有极乐园，但这里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每次来这里我都感觉离自由很近，你说我给的你只要唯一，这里就是我的唯一。”

“江北，你想试试吗？”刘昭楠问他。

刘昭楠永远不知道，她的秘密基地，其实在上个假期已经被江北无意撞见，而江北就是那么矫情，刘昭楠不主动带他进入她的世界，他坚决不会跟她提假期里撞见她飙车的事。

人就是这么个人，傲娇又别扭，没办法，自己有时候就是轴着，他不说，但非要别人做点什么，把他和所有人区别开来，他才爽。

江北又爽到了。

凌晨五点，松习的手机被打爆，他接到江北的电话，他哥炫耀爱情的样子依旧那么狗，但他的心脏无端跟着涨满，眼角竟然泛起湿意。

那是一夜私人狂欢，月亮下有人感染上世纪病。

狭窄陡坡，两道黑色影子在旧墙上拉长又收短，心跳和神经末梢都是从未有过的刺激。

小巷和街道，天桥的台阶，留下深一脚浅一脚印迹，手背之间的无意擦碰，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先牵住的谁。

又是谁悄悄落后几步，用影子丈量彼此的距离，说月亮就在我们中间。

这一晚刘昭楠检了几片枯黄的银杏叶，踩了某人影子三十四次，分享歌单，挑喜欢的歌，给喜欢的人，羞涩又脸红给出自己的心意。

我错过了与月光共舞的机会

但能得到一个吻，如果你想修好破碎的蓝天的话

你接近崩溃一人承担，我并不能给你全世界

请你接受我的祝福，因为你本色如此美好

在死寂的深夜，无人靠近空无一物而无光照

吹过来的风是冷的，背靠的胸膛是暖的，男生的手臂是围巾，路灯下的野花静静绽放，两人依偎走过一家混沌店，走过青年路东132号。

无所事事的游荡。

然后聊天。

—未来怎么样我不知道，因为我能做的只有努力，我的努力，是我唯一有能力掌控的。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表达出我自己，至少要让你看到，我论证的不是平庸和无能，而是坚持和努力有用。

—江北，我想你看着刘昭楠一点点往前走。

—刘昭楠。

—嗯～

—你会遇见非常非常迷恋你的人。

“。”

电流里的呲呲声沉在破晓黎明，松习喉咙哽咽，问，“所以你一夜没睡吗？哥。”

江北在电话那端低笑，说：“松松，被爱真他妈爽。”

有人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被拯救，直到现在。

松习热血冲头：“哥，现在真好，你就是我爷爷。”

“刘昭楠他妈就是我奶奶，牛逼。”

江北止不住地笑，“爷爷奶奶永远爱你。”

“……”

*

假期补课逐渐接近尾声，江北晚上会经常去找刘昭楠，头顶的白炽灯亮到很晚，男生懒懒靠在书桌边，捏着女孩的试卷看，时间让两人的关系像齿轮那样越来越契合。

江北对刘昭楠的成绩很较真，情绪浓厚。

可能前一晚还因为她做对一道很难的题目，骄傲得一双没什么温度的黑眸浮上狡黠，唇角勾起满意的弧度，挑起眉骨，不吝啬赤诚的夸奖。

嗓音闷出低纯悦耳的笑，“刘昭楠，厉害啊，附加题诶，牛逼。”

后一晚就又转变态度，严厉刻板地要求刘昭楠把每一个步骤都往死里钻，好像钻不到底下一秒就会对她破口大骂，刘昭楠你个蠢猪，大姐你能不能动动脑子，妈的，做不出来老子锤死你。

但他自始至终都超级有耐心，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鼓励，牛啊小刘，连这题型都解出来了，你再试试这题，没事儿，就试试，试试试试，赶快的，别逼我锤你。

“……”

张岚看他两学习太拼命，有时会给两人煮个宵夜吃，有时候是汤圆，有时候是面条，第一次煮面条时，她给江北发消息让他带着刘昭楠下楼吃宵夜。

那一晚，她顺手在两碗面条里撒了葱花，江北也没麻烦她重做，在厨房里给小姑娘把葱花挑出来后才端出去。

她晚间不进食，也知道小年轻喜欢私人空间，做完宵夜就回房，后来江北跟她学了煮汤圆和煮面条，人是聪明的人，学得有模有样，也不让她做了，让她休息。

张岚看着他们两。

一开始，小姑娘会主动下楼吃宵夜，到后来，得江北拎着她的后脖颈把人拽下来，吃得咻咻快，又跑回楼上，再后来，小姑娘不下楼了，都是江北端着上楼，又空碗下来。

这天晚上，张岚收到江北消息。

[救命张姨，活不下去了。]

张姨回复：[怎么啦？]

[这姐学走火入魔了。]

江北给张姨发这条消息时，刘昭楠正被一道大题折磨得死去活来，一晚上时间全耗在上面。

一开始江北没管她，看着她打开平板熟练的登录系统。

登录名：LZN

密码：142857

刘昭楠找到网课来回看了两遍也没看明白。

刘昭楠看网课有个习惯，不喜欢关弹幕，她这一晚上学得内心有点挫败，弹幕里竟然还有人发“这都学不会，那么简单，猪吗？”

弹幕滑过屏幕，刘昭楠气得折回去，举报那人人身攻击。

操，可爱到爆。

江北当时就看乐了。

看她思路受困，江北就故意捣乱，“刘昭楠，你学一晚上了，理我五分钟呗。”

“再等我两分钟。”

小姑娘极其敷衍。

但江北还是耐着性子，一分钟后才开始报时，“45，46，47……57，58，59，60。”

刘昭楠：……

窗外的月亮宁静的挂在树梢，风声拂过杨林发出莎莎响声。

刘昭楠趴在桌子上护紧试卷，耍赖，“等我高考完，我所有时间都给你。”

江北嘶一口气，倾身过去，捏着她的后颈子拎起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近到刘昭楠觉得，能在他眼里看到小小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