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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2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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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融融,雀鸟鸣啾。

偌大的东宫遍植梧桐,正值缀满了花苞的时节,远远瞧去,仿佛是雪花盘踞在树梢。

宜秋殿占据了整个西北角,是个很宽广的殿宇,前后有数进,甚至还有个专门的庖厨。

正殿西侧植了几株杏树,微风拂过时,倘若在书房中推开轩窗,便正巧能见着一阵杏花雨。偶尔还会有几片花瓣飘进书房里,堆叠在窗台和桌案上。

萧神爱正坐在窗前,微微垂首,仔细翻看着手中的一册书,翻来覆去的看了数遍,兴奋道:“呀!李四娘去做侠客啦?我都没想到会是这样呢!”

恰巧一阵轻缓的东风过去,几瓣杏花落在她肩头和发梢,齐邯伸手一片片摘下,颔首回她:“是呢,我也没想到她的结局会是如此,看了数遍才敢确信。”

萧神爱将那话本子正对着窗牖举起来,浅金色的阳光透过纸页,在雪白的卷轴上打出黄昏的色彩,而后又映照到了少女面庞上。

她仰着头看了好一会,喜滋滋地说:“这可真是太好啦!我前段时日也想做侠客呢。”她捧着脸幽幽叹气,“可惜她不是这里头的主要人物,着墨不多。”

齐邯看着她喜不自胜的模样,突的有些后悔。早知道让那书生修撰的时候,将李四娘改成主角的。

想到这,他安慰道:“喜欢她的人这么多,写书人知晓了,可能下回就专给她写一本了。”

萧神爱听到这儿,显然是被他给安慰到了,那双桃花眸亮了起来,折射着细碎的光,连连赞同他说得对。

“说不准,下本就转写个她做侠客的呢。”萧神爱嘟囔了几句,又重重哼道,“我昨日跟我表姐提起,她说自个看过,竟说李四娘死了!害得我难受好久呢。真是的,这么重要的事儿也能记错。”

说着,她又翻了翻手中的卷轴,细长的连娟眉微蹙,疑惑道:“这纸怎的这般新啊?同我的那本不一样呢。”

纸张放久了都会微微发黄,譬如她手中那上半本,已呈现了淡淡的黄色,然手中这卷轴,却白得过分了。

齐邯怔愣一瞬,暗自懊恼起来。

千算万算,竟是漏了这一茬。

他心跳猛地加快,担心萧神爱发现了端倪,掩在袖中的指尖都微微发颤,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卷轴,拼命想着托词和解释。

幸好,萧神爱没有很纠结这个问题,甚至还很贴心的给想好了缘由:“应该不是同一批纸吧。”

下午仍要去往官署,近来他身上政务愈发繁重,案几上还堆着一沓公文。只能趁着她午憩前的这一小段时间,抽空过来陪她片刻。

但少女对此一无所知,得了想要的东西后,便开始赶他离去,道自己很是困倦,将要午睡了。

齐邯知道少女最是娇气无比,尤其是中午,过了时辰便难以入睡,当即起身理了理那身深绯色圆领公服,其上织就的麒麟暗纹在光下若隐若现。

将要离去,萧神爱却拉住了他的手臂。

仲春时节,他是习武之人,本就不惧寒冷,此时的衣衫便十分单薄。轻柔的触感隔着布料蜿蜒而上,他依稀感觉到少女未曾用力,仅是将手搭在了他的臂膀上。

饶是如此,仍旧令他半点都动弹不得。

齐邯深吸了口气,竭力使自己骤然激烈的心跳平复,轻声问她:“怎么了,桐桐?”

萧神爱似是有些犹豫,眼眸低垂,如羽扇的睫毛轻颤。良久,她方才掀了眼帘看向他,小声道:“齐邯,你真好。”

少女的眸子里含着层雾,就这么怔然看着他,懵懂而乖巧。

一股子奇特的心绪窜了上来,顷刻间将胸腔给填满,齐邯勾起唇角,轻抚她的面庞:“嗯?好在哪儿?”

萧神爱方才说出那句话,是凭借着一阵冲动的。然说完以后她便后悔了,甚至有些惊讶自己方才竟那么大胆。

她微微别过脸,以侧颜对着他。

齐邯早就料到如此,她平日里看着嚣张,实则最是个胆小的。她只要是高兴了,好话能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蹦。

单像现在这样被他步步迫近,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齐邯笑了笑,放低了声音诱哄:“桐桐告诉我可好?”

萧神爱心脏砰砰跳着,她现在很想找个地方把自己给藏起来,脸颊和耳根子都有些烫,不用看都知道是红透了。

她平缓了片刻呼吸,攀扯着他的衣袖,却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转了话头:“你等我一会。”

齐邯颔首以示同意。

萧神爱跑去了书房里间,拿手去摸脸颊,果然是一片滚烫。她一边翻找着东西,一边不住地拿手心手背去贴脸颊,想要使那片酡色散去些。

片刻后,萧神爱抱着个小锦盒跑了出来,塞到齐邯怀里:“喏,你上次要的东西。”

齐邯怔住:“什么东西?”

然萧神爱已经背过了身子不理他,催促道:“好啦,你快走吧,自己回去看吧。”

出了宜秋殿,齐邯将那锦盒打开。

里头装的是一对结络。

他恍惚忆起,冬末时确实有向她要一个结络,他以为她早都忘了,也不敢提起,却没想到,她竟是记得,还准备了两条一样的给他备换。

她似乎,什么都记得。

齐邯想,他或许一直想错了。

萧神爱从小就是个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的性子。

但齐邯却知道,她不会主动的去喜欢谁。

唯有谁喜欢她,她才会喜欢回去。

为了让小姑娘喜欢他多一些,他一直以来都在加倍对她好,以期让萧神爱能多看他几眼。也一直以为俩人之间,是他喜欢的更多一些,甚至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现在,他却觉得萧神爱对他的喜欢,半点不比他少。他的每一样事情,她全都记挂在心上,他索要的东西,她也会记着。

她只是因为从小不缺宠爱,不知自己内心的情愫罢了。

几片嫩绿的梧桐叶打着旋落下,齐邯的脚步渐缓,却觉心口处,被一种名为喜悦的情绪填满了。

***

在女学上课这段时日,萧神爱每日都起得很早,她用过朝食后,往往不是先急着出门,而是将昨日所学的东西温习一遍。

将最后一口馎饦咽下后,萧神爱饮了口牛乳,正要翻开手中一本文心雕龙,女萝却满脸喜色的从外进来,将一封信件呈给她。

“是太子殿下那边送来的,说是大郎君的信呢!”女萝兴奋地同她报喜。

萧神爱瞪圆了眼,三俩下就将信件给拆开,果不其然又看到萧衡喊她梧子。算了,看在他背井离乡的份上,她先忍忍!

如此想着,萧神爱又接着往下看去。

信中说他在合浦一切安好,还拾掇了一个王府出来,不大不小,勉强能住人。末尾道他给她送了些合浦珠,让她分一半给白茗秋。

萧神爱摸了摸信封,果然能摸到一些圆滚滚的物什,她将信封撑开倒出里头的东西,两粒珍珠滚落在她手心里。

就两颗?

她还得分一半出去?

也就是说一人一颗?

长这么大,萧神爱从未见过如此抠门的人。被气得从自个位置上跳了起来,惊讶道:“这、这信没拆开过吧?”

“没有啊。”女萝很确信的点了点头,“奴婢瞧过,还有封印呢。”

她再次低头去看手心里的两颗珍珠,个头硕大、莹莹流光,足以单独做耳珰。

看着她跳脚的模样,清檀有些哭笑不得,劝慰道:“郡主,合浦珠千金难求,这两颗品相这么好,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呢。”

“我两颗都拿去给白姐姐吧。”萧神爱原地踱了几步,轻哼几声,“就给一颗,我看白姐姐怕是要当场跟他退婚。”

她今日去女学去得早,里头还没来几个人。

白茗秋跟她不在一个学堂,她还特意去隔壁将人唤了出来。

“我阿兄寄了信来,随信附了两颗珍珠,让我拿给白姐姐呢。”萧神爱将那两颗珍珠装在个茜草纹橘色荷包里,郑重其事的递给白茗秋。

待白茗秋接过后,她神情又有些忐忑,磕磕巴巴地说:“是、是有那么点少,但……但这是阿兄特从合浦寄回来的,礼轻情意重嘛!”

白茗秋将那两颗合浦珠取出,瞧着那硕大的个头、细腻莹润的外表,一下子沉默下来。

这样的珍珠,她只在母亲的耳珰上见过,是母亲很宝贝的一件嫁妆。

“很贵重了。”白茗秋抬眸望向面前的少女,声音轻柔,“劳烦你替我多谢他了。”

见她如此善解人意,萧神爱差点都要痛哭流涕了,猛地点了点头:“对啊,心意确实很贵重呢。”她小心翼翼提议,“不若白姐姐你给他写点什么呢?他肯定更高兴的呀。”

送完了礼,解决掉一桩心事后,萧神爱折返回了自个的学堂。

然此刻砚台里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萧神爱气急败坏,蹬蹬蹬进去后就戳了下前面的人:“你来了怎么就坐这了呀?活都还没干呢。”

宋澄顿了一下,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生怕被她迁怒。

萧玉露简直是欲哭无泪,她才来不到一炷香好吗!一天天的,都不让人歇会的吗?

心中愤愤,她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转过了身子说:“神爱姐姐,我都磨了许多时日了。”

萧神爱全然不理她,瞪大了眼:“反正你答应我的,你想反悔吗?”

萧玉露气死了,却不得不屈服于她的淫威,悻悻拿起墨块,滴了些清水后开始研墨。

却见萧神爱已然铺开了一张纸,以汉白玉兔镇纸压住,挥毫专注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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