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第314章(1 / 2)
姑布卿答党阙道: “一个满嘴赋比兴, 满脑瑰丽想象的人。”
谢涵翘了翘嘴角,又拉下。
党阙肃容,“必是位了不得的文学大家。”
姑布卿目光落在谢涵身后霍无恤身上, “命主杀伐, 天煞孤星,六亲不认,九族不附。”
霍无恤脸色一白。
一模一样的批命, 和当初欧家山庄山顶上对方批的一模一样, 一个字都不曾改动。
他也确实如那批语一般, 六亲俱断绝, 遑论九族了。
“你忘了我和你说的?”姑布卿轻轻皱起眉。
谢涵鲜少见对方这样板起脸来,可他还是握了一下霍无恤手腕,“并非他六亲不认, 而是六亲皆不义。他何错之有?天命不公,我予其公, 由我来做他的亲人手足。姑布大师看看, 这下面相可有变化?”
党阙给霍无恤治过胸伤, 虽不完全清楚, 也大抵知道些内幕──雍长公子与雍国情断义绝,实怪不了对方。
且之前霍无恤为治谢涵心疾,和他讨教许久, 颇有半师之谊,这下也帮着开腔,“是啊是啊, 老友你再看看, 雍公子人品可是相当不错的啊。”
姑布卿凝着谢涵,笑了, 清俊如春水,却偏偏露出十二分的讥诮来,“手足亲人?温留君扪心自问,可是真心?”
谢涵一愣,睁大眼睛,万想不到对方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对他说这种话,不禁有些委屈,“若我有半句虚言,便叫我唔……”
身后钻出一只手来捂住他嘴巴,霍无恤上前一步,直视姑布卿道:“我从不信天命。”复松开手,对谢涵微微一笑,“我只信君侯。”
秋日时节,谢涵却觉得仿佛有什么破土而出,他愣了一下,姑布卿已开口道:“言尽于此,诸位信与不信,与某秋毫无犯。”便闭目如入定,不再言语。
那边巢芳饶和谢沁已进行到#谢沁苦口婆心规劝自食其力#拯救失足老人#上了,“老丈,我今天可以从黄河里捞一条鱼送你果腹,可明天后天呢?我能天天送你吗?我若天天送你,又以什么名目,周围人又要怎么看你?我来教老丈捕鱼不是更好?别说您年纪大,老丈你和我说这么多,脸不红气不喘的,一看就好体力。”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巢芳饶心里有些赞叹谢沁小小年纪很分得清,面上更苦着脸,“我是有点力气,可我这年纪还要累死累活也太惨了罢。小朋友,你爹六十岁时,你会让你爹辛辛苦苦去捕鱼吗?”
谢沁奇怪看他一眼,“我家下人很多,我爹勾勾手指就有无数的鱼送上来,不用去捕。”
巢芳饶噎了一下,提出假设,“假如你家和我家一样,你爹和我现在的情况一样呢?”
谢沁想了想,“假设不成立,我爹一定到不了老丈你这地步,在这之前,他估计已经或被杀或自尽了。”听说过哪国君主穷死么?要么万人之上,要么跌落巅峰必死无疑。
巢芳饶:“……”他换了一个方式,“那假如小朋友你是我的儿子,你会让我去捕鱼养活自己吗?”
谢沁伸出两根手指头比了个八。
巢芳饶:?
谢沁:“我才八岁,老丈不会要一个八岁小孩养大人罢?”
青牙凑过去点点巢芳饶干燥褶皱的面皮,“羞羞哦。”
巢芳饶:“……”他抿了一下唇,“假设小朋友已经二十岁了呢?毕竟我可生不出这么小的儿子。”
谢沁简直醉了,伸手往一座山上一指,“老丈,您看到山上竹林了吗?”
巢芳饶点头,“冬日可取笋。”
谢沁嘿嘿一笑,“老丈你可真会过日子。”然后语重心长拉起他的手,“所以老丈你快回去罢。”
“回去?”巢芳饶诧异。
“难道老丈不是竹杠成精吗?”谢沁也做出浮夸的诧异表情来。
巢芳饶:“……”他哭笑不得,扯了下嘴角,“那老朽观小友当与老朽同归故里才是。”
互嘲一番杠精后,谢沁打定主意不与这个古里古怪的老丈多说了。是的,古里古怪,他凭着自己远超八岁的双商和博览全书(小说)养成的直觉,已经隐隐感知到这老丈绝对不是来向他要饭这么简单了。
事出反常必找哥,他用一个工科生奇尖的眼睛瞄到碎他一地三观的真哥哥,嚎啕一叫,“哥——”
青牙被他冷不丁的大喊唬了一跳,循声望去,果然见到谢涵……以及旁边一脸高冷的、眼熟的狮虎虎。
青牙后退一步,谢珩奇怪,“青牙哥哥?”
那边谢涵、姑布卿一行已经迎面而来,党阙揶揄看巢芳饶,“没想到巢芳兄也有被难倒的时候。”
“人非仙神,岂无难题?”巢芳饶起身,端起了一代宗师的风范,那张苦脸此时仿佛充满睿智。
谢沁:看罢,我就知道有古怪。然后拿两只大眼睛看自家哥哥:这谁啊?哦哦,还有那绝代神棍在。咦,那不是青牙的师傅?
他扭头看青牙,只见青牙扭着胖胖的身子,把谢珩往身前拉,企图拿四岁小儿的身体遮住他八岁大儿的昂藏身躯。
谢涵收到自家弟弟的眼神,笑着给三位名宿见礼,同时介绍道:“这位是墨家钜子巢芳饶,这位是神算子姑布卿,这位是神医党阙。”
谢沁:哦豁——墨家钜子 。
他那小嫌弃的脸顿时热情起来了,搓搓手,“原来是钜子爷爷啊——”在这世界想要搞基建搞科研,正需要大量的科研人员。
巢芳饶好笑,“要和钜子爷爷一起回竹林吗?”
“害——”谢沁摆手,“回什么竹林呀,好不容易脱离大山的怀抱来到人间,当然是要探寻真理、造福世人啊。”
“哦?”巢芳饶饶有兴致,“探寻真理、造福世人?”
谢沁显得兴奋,开始叽叽咕咕讲述石涅、水车、治水、车体防震甚至造纸术,还拿出漂絮篾席后的原始纸张给巢芳饶看,这是他假作无意在几家养蚕人家观察许久好像闹着玩下了许多命令,倒腾出来的最原始的漂絮篾席纸。
并就此展开美好的想象,和他几个墨者科研队友“探讨”改进法。然而对于大成的造纸术他只记得四大步骤的标题,具体么……需要集思广益。科研队员还是太少了啊。
巢芳饶原是好笑着看耍宝的小朋友,随即面色越来越宁郑重,倒是对纸张兴趣不那么大,水车、防震技术却紧紧牵引着他的心神。
谢涵见自家弟弟越说越兴奋,不得不边安抚再次起疑的系统,边远离对方努力让自己不要听到,霍无恤自是紧紧跟着他。姑布卿闭目也能一步不错地往前走,党阙倒是担心地瞅着老友。青牙把自己缩成一个小团团,藏在谢珩身后。一行人就这么来到温留府。
“墨者刻苦,只是大师原是为温留水患而来,若叫大师在外风餐露宿,涵岂能心安?再者舍弟有许多问题想向大师讨教,望大师能就近指导。”谢涵安排三位在府内住下,党阙、姑布卿都好办,只是墨者以刻苦闻名,巢芳饶也鲜少在达官贵人府邸留宿,多是野外树脚下或是大街上幕天席地而眠。
此时听谢涵之言,也不矫情,点头道:“多谢温留君。”便立即与谢沁继续忘年讨论。
入夜,谢涵带着青牙收集了霜露过来找姑布卿,“师傅——您生气了?”
姑布卿取了几本书出来,放在青牙面前,“这两年,学好这三本,到时我来考校。”递出一根树枝,“现在,挥剑给我看看。”
青牙、青牙哭丧着脸看谢涵,得到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接过树枝,使出剑诀第一式,成功把自己绊倒。
谢涵:“……”
青牙:“!”
姑布卿瞧着他,慢悠悠道:“知道为什么会绊倒吗?”
“青牙、青牙笨。”
“青牙不笨。”姑布卿道。
青牙拍拍屁股站起来,露出一个开心的笑脸,下一瞬笑脸崩塌。
“青牙是胖。”姑布卿指出本质,“胖得把自己绊倒了。”他对谢涵道:“距离我把他交给你,他至少胖了二十斤。”
谢涵:“……青牙正在长身体。”
姑布卿:“一年胖十斤地长?”
谢涵咬牙道:“青牙,从明日起每日晨起绕温留府跑十圈,挥剑八百下。”
青牙眼前一黑,哭唧唧“哦”了一声。等胖豆丁出去后,姑布卿才对谢涵道:“雍长公子很重要?”
“他不是雍长公子。”谢涵绕到姑布卿身后,给人掐肩按摩,“他是温留的霍卫官。”随后低低一叹 ,“师傅,您瘦了。”
姑布卿给谢涵的糟糕按摩技术按得脸梢一白,斥道:“松手。”
“不松。”谢涵鼓脸,“除非师傅不生弟子的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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