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州(1 / 2)
周桂按照萧驰野的原话, 在自己的庭院里设了一桌家常菜。沈泽川入院时,发现这庭院虽然布设简单,却很别致, 亲近自然, 没有金玉器。
周桂迎了萧驰野, 让萧驰野坐上座。天正月,小案侧旁环绕着清冽的小溪, 垂枝拂水, 凉爽快活。周桂没有让别的人伺候,只有孔岭侍立在侧, 为他们斟酒。
萧驰野净了手, 那杯中酒水逐渐上满, 说:“周大人费心了,酒还备的是离北的‘马上行’。我离家多年,已经很久没有喝过了。”
这酒是离北铁骑里的粮食酒,又烧又烈, 冬日在冰天雪地里小饮几口, 身体就暖和了。它之所以叫作“马上行”, 是因为三十多年前, 离北王萧方旭在婚夜收到边沙入境的军报,他来不及卸下婚服,就翻身上马, 要去上阵杀敌。临行前同样婚服未换的离北王妃提壶倒酒, 与坐在马上的萧方旭饮了一杯交杯酒。此事是边陲常景,只是借着离北王的名头, 让人忍不住喟叹, 从此“一年三百十日, 多是横戈马上行1”就是离北铁骑的写照。
周桂萧驰野神色沉静,便稍缓了些焦虑,说:“我们与东北粮马道靠得近,上个月押运军粮时,军中送了许多坛酒过来。我想着侯爷即将归乡,茨州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便只能借花献佛了。”
萧驰野笑起来,说:“山肴野蔌才有风味,这桌菜比起阒都的玉盘珍馐更见真心。大人不必自谦,军粮筹备事宜繁杂,茨州能够短短几日就封装完毕,全是因为大人的鼎力相助,这是我该敬大人的。”
周桂不敢坐受,连忙起身,双手奉酒,跟萧驰野喝了一杯。他饮完酒,才落座,说:“离北铁骑在前线跟悍蛇部打仗,军粮是关乎成败的紧要之物,那是我的分内之事,哪里值得侯爷特地道谢?实在不敢当。”
“茨州虽然去年丰收,但开春连续接济端州和离北,那都是茨州百姓省出来的粮食,为着此事,我也该谢谢你。”萧驰野说着抬手,微微挡住了孔岭要倒酒的动作,说,“既然是私宴家席,就不必拘礼,这位先生也坐吧。”
孔岭反应很快,他就地行了个礼,还真坐下了。
“先生是哪里人?”沈泽川含笑问道。
孔岭心思转得更快,他见萧驰野开始吃菜,便知道今夜主谈的是这位沈同知。他俯首,答道:“先生不敢当,区区一个山野村夫罢了。我是灯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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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州人才辈出,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我叫孔岭,草字成峰。”孔岭正襟危坐,着沈泽川,说,“禁军里的澹台虎,正是我至交好澹台龙的亲弟弟。”
“他乡遇故旧,”沈泽川侧首,对萧驰野笑道,“策安,改日叫老虎与成峰先生见一见吧,乱世相逢不容易。”
他把萧驰野叫策安,这个称呼就足以让孔岭重估量这位沈卫遗子。沈泽川进入茨州时不起眼,或者说远没有他的皮囊起眼。孔岭知道他是沈泽川,天琛帝亲自破例提拔的锦衣卫同知,但是离开了阒都沈泽川就失去了能够叱咤风云的根基——在孔岭眼中,他没有兵,也没有人,他仅仅是跟随着萧驰野亡命到此的一个附庸,然而附庸是不能跟萧驰野平起平坐,直呼表字的。
萧驰野自斟着酒,说:“你拿主意就是了。”
周桂孔岭一眼,又向沈泽川。孔岭便起身敬酒,说:“久仰同知大名……”
“先生客气,”沈泽川说,“先生请坐,我们边喝边谈。”
孔岭说:“我是大人座下的帖杂流,哪能与同知议事?我讨了杯酒,能坐在这里聆听垂训,便已经是半生福气。”
沈泽川唇角微挑,说:“先生实在太过自谦,我听闻先生在端州时,也曾做过澹台龙的师爷。边沙骑兵入境时,澹台虎主战,他的作战策略都是先生拟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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