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2 / 2)
扶苏动作微微一顿。
蒙毅挑了挑眉,视线落在扶苏脸上。
扶苏面上笑意有一瞬的停滞,但很快,他又笑了起来,声音依旧温柔,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十一,我不是阿父,你也不是长安君,我们永远不会如阿父与长安君那样兵戎相见。”
"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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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毅收回视线。
“一日为兄,终身为兄。”“十一,大兄会永远护着你的。”扶苏浅浅笑着,掌心轻轻拍着鹤华的背。
鹤华眼睛湿了起来。
半息后,她收回手,双手按在自己眼睛上,声音掺了小奶音,无限眷恋唤了一声, "大兄。"她的大兄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兄。——没有之一。
“你去见扶苏了?嬴政抬眉瞧了瞧眼睛鼻子红红的女孩儿,批阅奏折的笔停下动作。
鹤华点头, "恩。"“他们走得好慢,可是我想大兄了,便央着蒙上卿带我去寻大兄。”
"胡闹。"
嬴政收回视线。
立在鹤华身侧的蒙毅一撩衣摆,跪得十分痛快, “臣知罪。”
“二十军棍,罚俸半年。”
嬴政头也不抬道。
"喏。"
蒙毅起身,退出章台殿。
高大身影消失在章台殿,鹤华有些不满, “阿父不该罚蒙上卿,这件事明明是我的错,阿父应该罚我,而不是蒙上卿——蒙上卿的俸禄已经被扣到后年了!阿父再不给他发俸禄,他家里该揭不开锅了!"
"他有的是钱。"
但毕竟是几年不曾发俸禄,嬴政又补上一句, "他若没钱,可以花蒙恬的钱。""左右蒙恬远在边疆,朕赐给他的赏赐无处花,可以将那些赏赐送给蒙毅,让蒙毅替他来花。"
国库明明已经充盈了,阿父这打劫朝臣的性子怎么还没有改回来?
“阿父,有您这样对待臣子的君主吗?”
鹤华提着裙摆,迈着小碎步来到嬴政御案前, "您扣韩信的钱也就罢了,他说话不中听,您扣他的钱是应该的,可蒙毅不一样,蒙毅多好呀,做事稳妥,心思又细腻,这些年来替您做了多少事?"
嬴政目光落在鹤华脸上, "蒙毅?"
"哦,蒙上卿,是蒙上卿。"
意识到自己嘴瓢,鹤华立刻改口, "蒙上卿这么好,您纵然吝啬钱财不想赏他
,那也不该罚他呀Ⅱ
嬴政眼皮微抬,打断鹤华的话, "一年俸禄,三十军棍。"
侍立在嬴政身边的寺人尖声唱喏, "陛下罚蒙上卿一年俸禄,三十军棍。"
她就不该替蒙毅求情!蒙毅的俸禄被罚到后年这件事,她求情的“功劳”绝对占一大部分!
鹤华瞬间改口, “阿父,我见到大兄,大兄还是七年前的大兄,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兄。”"大兄说,他永远不会叫阿父为难,更不会成为旁人攻讦我的工具。"
嬴政眸光微微一动。
"他是大秦长公子,这是他应当做的。"帝王垂眸,手里的狼毫被慢慢放下, "身为大秦长公子,应为父分忧,爱护弟妹。"
“他做得很好。”
赢政声色淡淡。
鹤华抿了下唇, "才不是他应该做的。"“是因为大兄是很好的人,所以他才会这样做。”
但嬴政却没有回答她的这句话,只有掌心落在她头顶, “十日后,你大兄与南越的官吏便会抵达咸阳。"
"朕政务繁忙,你替朕去接你大兄。"
“我代替阿父去接大兄?”
鹤华微讶,指了指自己。
赢政颔首, "怎么?不想去?""没、没有。"鹤华慢慢摇头。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是阿父对天下释放的一个信号——不论长幼,不分男女,她与大兄是同一个起跑线上的人。
“阿父放心,我一定会办好这件事的。”鹤华眸色由惊讶变得坚定无比, "我不会让阿父与大兄失望的。"
“但是,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鹤华看着嬴政的眼, "阿父,待蒙将军与韩信还朝,让我与大兄一同去接他们吧。"
赢政眉头微动。
鹤华深吸一口气, "阿父,大兄是最好的大兄,我也是最好的小妹。""兄弟阅墙这种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在我和大兄身上。"
赢政眼皮蓦地一
跳。
恍惚间,他想起被他杀死的三个弟弟。一个是长安君成蠕,险些威胁到他王位的人,另外两个人仍在襁褓之中,被盛怒的他活活摔死。
祖母声音凄厉,母亲恶毒咒骂,他冷冷看着她们,像是看着一具具尸体。
后来隔阂是如何消弭,他已记不清,只记得再见面已是很多年后,他从宫苑经过,看到祖母在逗弄成蠕的孩子,那孩子太小,没见过他,更不知长辈之间的恩怨,听周围唤他君上,便迈着小短腿跑到他的车辇前,歪着头看着轿撵上的他。
"你是君上?"
小孩儿咬着手指头,声音奶声奶气, "是我的伯父?"
偌大宫苑寂静无声。所有人跪倒在地,如被人扼住脖颈,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而威威赫赫的华阳太后,他的好祖母,在这一刻也紧张到无法呼吸,死死盯着他的手,连眼睛都不敢眨,仿佛只要她眨了眼,面前活泼的小孩儿便会成为一具冰冷尸体。
年轻的秦/王轻嗤一笑。
"不错,寡人的确是你的伯父。"
他伸手,将小孩儿抱了起来,抬手戳了下小孩儿养得胖嘟嘟的脸, "你叫什么名字?"“祖母有没有给你起名?”
".…婴。"
华阳太后缓缓出声, "政儿,他的名字,是婴。"
"婴?好名字。"
他笑了笑,将小孩儿放下, “百家诸子已齐聚咸阳,祖母若是有心,不妨给婴挑几位师父开蒙。"
华阳太后轻抚着小孩儿柔软的发,眼睛看着嬴政, “我会的。”
自那之后,横在他与祖母心头的那根刺似乎便消失了。长安君成蠕不再是咸阳官的禁忌,祖母偶尔也会与他提上几句。
"成蠕这孩子跟你不一样,受不得激,也远不如你聪明。"
宫人将熟睡的小孩儿抱走,华阳太后轻轻一叹, “当年成蠕反叛之事,疑点重重,扑朔迷离,你若耐心再查一查,或许你们兄弟之间便不会走到那一步。"
秦王不甚在意, "或许是寡人不想查,只想要他的命。
"
"政儿,你的话还是这般不讨喜。"华阳太后摇头, “你最恨旁人的背叛,你的至亲兄弟背叛了你,你定是要他性命的。”
"旁人背叛你,或许还有命活。"“可若是成蟠背叛了你,便是死路一条。”
"政儿,你的眼睛太清明,揉不得沙子。""可是这个世道上,有时候也难得糊涂。"
华阳太后拉着嬴政的手,声音一下比一下低, “政儿,人生有许多路要走,你没必要将所有路都走死。"
"政儿,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否则你的子孙后代,会一遍遍重复你的悲剧。"
他静静握着她的手,淡淡应了一声,“谢祖母提醒,寡人会的。”
祖母死了,临死之际仍在唤成蠕的名字。但她心心念念的长安君成蠕,早已死在九年前,被她的另外一个孙子所逼死。
赢政轻嗤一笑,伸手揉了揉鹤华鬓发, “你与扶苏都是好孩子。”——定不会与他和成蠕一样,刀剑相抵,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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