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长相思3:思无涯》(4)(1 / 2)
花开花谢故人别
季春之月,二日,防风意映病危,防风族长赶往青丘,探望女儿。
两日后,涂山长老和防风族长一起宣布防风夫人病逝。
大荒内各大氏族都派了人去吊唁,可真正为防风意映伤心的人没有几个,所有人关心的是未来的涂山族长夫人会是谁。中原风俗:妻死,夫为妻齐衰杖期,一年后方可再娶,可一些性急的族长已经托人去询问涂山长老,打探璟的喜好。
办完葬礼,璟从青丘返回,依旧常居于轵邑。
有轩辕王的允许,璟出入神农山很方便。他每日都来小月顶,却不是陪小夭,而是在轩辕王的要求下,陪轩辕王下棋。用神族特制的棋盘,方寸棋盘就是一个世界,天地山川都在其中,可四野征战、逐鹿天下,下完一局棋常常要几个月。
小夭窝在他们身畔,医,打打瞌睡。
一日傍晚,一局棋终于结束。
轩辕王凝视着棋局叹道:“可惜,你志不在此;可庆,你志不在此!”
小夭端着酸梅汤过来,探头了棋局,什么都没明白,问道:“谁赢了?”
璟说:“当然是我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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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夭甜甜一笑,先将一碗酸梅汤奉给轩辕王,再递给璟一碗。
轩辕王突然不满地说:“中原风俗最讨厌,守丧有何意义?若心里真存了亡者,世人不让守,也自会惦念一辈子。若心里无亡者,就算守了一年、三年又如何?还不是人前哀戚,人后作乐?在这些事情上,西北的氏族要比你们得通透,亡夫去,只要小寡妇乐意,就是坟头土未干,都可以再洞房花烛,所以部落里多的是早上喝丧酒、晚上喝喜酒的事。”
小夭一口酸梅汤笑喷了出来:“外爷,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人说老小孩老小孩,如今我算是信了!”
轩辕王着小夭摇摇头:“你啊,我这是在为你操心!”
小夭有些脸红,嚷道:“我又没急着出嫁!”
“你不着急,有人着急。要不然为什么明明防风意映还活着,他却急急地发丧?”
小夭飞快地瞟了一眼璟,嘟囔:“他也是防风意映太可怜了,才出此计策,防风意映死了,就不用再祭养识神,能着儿子长大。”
璟却坦然说道:“帮防风意映只是顺便,我的主要目的就是想尽早迎娶小夭。”
小夭想瞪璟,可目光与璟一碰,心突突地跳着,有些羞恼,更多的是甜蜜,她低下了头,装作专心致志地喝酸梅汤,双颊却尽染霞色。
璟对轩辕王说:“陛下,有一事请求。”
轩辕王说:“讲!”
“我想带小夭出去走一走。”
轩辕王沉吟不语。
璟说:“我知道陛下担心小夭的安全,但小夭不可能永远躲在神农山。这几个月来,小夭把丢掉的箭术又捡了起来,也一直在炼制各种毒药,一点自保之力是有的。”
轩辕王叹道:“我一直知道圈养的是羔羊,雄鹰一定要放养,也一直希望我的子孙都是雄鹰。可也许年纪大了,总是不放心。”
“若陛下不放心,可以派侍卫暗中跟随我们。”
小夭不满地嚷道:“外爷,你可别忘记了,我独自一人在外流浪了几百年,我是自己养大了自己!”
轩辕王道:“小夭是该出去散散心,你们去吧!”
璟忙行礼,“谢陛下!”
玱玹听闻小夭要和璟出去游玩,不同意,可轩辕王已经答应了小夭和璟。小夭又不停地央求玱玹,玱玹无可奈何下,只得放行,条件是小夭必须带潇潇和苗莆随行。
仲夏之月,璟带着小夭离开神农山,随行的有静夜、胡珍、胡哑、潇潇、苗莆。
一行人一路南行,一直行到赤水,在赤水乘船,继续南行,进入了高辛国界。
小夭惊疑不定地问璟:“你这究竟是要去做生意,还是另有打算?”
璟笑道:“生意要做,别的打算也有。”
“什么打算?”
“打算之一就是游山玩水。”
小夭走到船头,眺望着熟悉的景致,气闷地说:“天下的好山好水多的是,何必眼巴巴地带我来高辛?难道你不知道这方土地上,从国君到百姓都不欢迎我吗?”
璟将一小瓶亲手酿造的青梅酒塞到小夭手里,搂住了她的腰:“赤水秋赛那一年,你离开时,我很想去送你,人到了码头,却只能坐在马车里,让侍从把一篮子食物送过去。本想远远你一眼,可只到玱玹、阿念、丰隆、馨悦四人话别,直到船消失在赤水上,也没有到你。明知道这一去你就会恢复王姬身份,我和你不见得能有缘分,心里很难受,却不停地安慰自己,将来我会陪着你一块儿再走一次这条路,也会亲口告诉你,那天我去送你了。”
小夭鼻子有点发酸,倚在璟怀里,一边喝着青梅酒,一边着两岸景致飞掠后退。
一路行去,璟还真的是游山玩水,并不着急赶路,时不时让船靠岸,带小夭去寻幽探秘。
虽然小夭曾在大荒内流浪百年,可只在中原一带游荡,并未真正在高辛游玩过。璟却不一样,自小被作为未来的族长严格培养,刚懂事就跟着涂山氏的商队行走于大荒内,不管是毒虫恶兽聚集的百黎,还是风云变幻的海上,他都曾经走过。这一次带着小夭游玩,就像是旧地重游,哪里有好的景致,哪里有好吃的食物,他都一清二楚,凡事安排得妥妥帖帖,一点不需要小夭操心。
自母亲离去后,小夭第一次觉得她依旧可以做个孩子,什么都不用考虑,什么都不用操心,只需吃喝玩耍。
晚上,两人露宿在山顶。
小夭笑道:“给你露一手!”她像只猿猴般,攀上树去挑地方,打算在树上歇息。
璟却拿出一个一尺长的玉筒,拧开盖子,几只蜘蛛爬出来,挥舞着只脚,在树与树之间忙碌。
小夭辨认了一下:“盘丝蛛?你要纺纱吗?”大荒内,和鲛绡齐名的盘丝纱就是用盘丝蛛吐出的蛛丝纺成,薄如蝉翼,柔若流云,水火不伤,刀砍不断,十分珍贵。
璟飞跃到小夭身旁,揽住她,将带着寒意的山风挡在外面:“这是我小时养的盘丝蛛,不过养它们可不是为了纺纱。”
小夭目不转睛地着,只蜘蛛一边吐丝,一边忙忙碌碌地织网,它们就如世间最灵巧的织女,不过一盏茶工夫,一张精巧的网就织好了。
只蜘蛛向着璟爬来,璟给它们各喂了一滴玉髓,只蜘蛛好像很满意,摇摇晃晃地爬回玉筒里。
小夭打量着蛛网,不知道璟用什么常年喂养盘丝蛛,它们吐出的蛛丝是海蓝色。这张海蓝色的蛛网呈卦形,个角与树桠相连,中间悬空,蛛丝横竖有序,呈细密的格纹,却又一圈圈交缠,犹如涟漪,朦胧的星光下,整张蛛网好似一匹精美无比的蓝色绸缎。
小夭左右,都想不出璟要这么一张蛛网干什么,困惑地问:“你打算带回去做衣衫?”
璟笑,猛地抱住小夭向下跃去,小夭还未来得及惊呼,就发现自己掉到了蛛网上,非常舒服,就像躺在一张柔软的睡榻上。
小夭好奇地摸着蛛网,不但柔软,还带着一点暖意,她大笑起来:“璟,你小时也真是个淘气的,竟然想出来这种露宿荒野的方法,不过,也只有你们涂山氏才住得起。”
璟眼中有对过去的缅怀和伤感,微笑道:“母亲和大哥一直很纵容我。”
小夭仰躺在盘丝榻上,望着头顶的广袤苍穹,璀璨星辰。
自从流落民间,小夭露宿过无数次,露宿在她眼中,并不是风雅有的事,而是无家可归,意味着各种危险,睡觉时要保持警醒。可今夜,露宿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小夭低声说:“璟,这段日子我觉得我好像变小了,又变成了一个小孩,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就像是在娘身边。”
璟猛地咳嗽了几声,无奈地说:“这实在不像是夸我。”
小夭翻了个身,两人四目相对,她含着笑说:“不是说你像我娘,而是说……就像小时候,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忧虑,每天都很快乐。”小夭唇畔的笑意渐渐地消失,“一切都像是做梦,我真怕像以前一样,一下子梦就醒了。”
璟轻轻亲了她一下,说:“这不是梦,我们会这样一直走完一辈子。”
小夭微笑:“嗯。”
山风摇着他们的盘丝榻,两人相依相偎,着满天星斗为他们而璀璨。
一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一个多月后,季夏之月的月末,璟和小夭的船行到了归墟海中。
再往东南行驶,就要进入五神山的警戒区域,一直听命行事、从不多言的潇潇委婉地对璟说:“族长,如果想去海上游玩,不如往北行,东海的风光也是极好。如果要谈生意,不如让小姐在这里等候。”
璟说:“也好。”
璟命大船改变航道,向北行,去东海。他带着静夜和胡哑乘小舟去五神山,等谈完生意,他会去东海与小夭汇合。
小夭站在船尾,目送璟远去。一叶小舟,与大船背道而行,不多久,小夭和璟就再不到对方的身影。
等小舟驶入五神山的区域,蓐收乘船来迎接,璟带着静夜和胡哑上了蓐收的大船。
快要到五神山时,璟对蓐收说:“还请大人先去向陛下奏报一声,就说涂山璟和西陵玖瑶求见。如果陛下愿意接见,我们再上去。如果陛下不愿意接见,我们立即原路返回。”
蓐收愣住。一直站在璟身后的静夜上前两步,摘下人面蛛丝织成的面具,微笑着说:“蓐收大人,很久不见,近来可好?”
蓐收沉默了一瞬,说道:“我这就去见陛下。”他再顾不上礼节,召唤出坐骑,闪电一般消失在云霄中。
小夭站在船头,似一脸平静,心中却忐忑不安。璟拍了拍小夭的手,示意她不要多想。
约摸小半个时辰后,当船到达山脚时,蓐收恰恰返来。
小夭似一派泰然,心里却全是紧张。蓐收微微而笑,对小夭和璟说:“陛下请两位上山。”
小夭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心未及放松,又被另一种紧张盘踞,竟然不敢登上云辇,璟先上去,伸出手,鼓励地叫道:“小夭。”
小夭的心安定了几分,握住璟的手,跃上云辇。不过盏茶的工夫,云辇停在了承恩宫的朝晖殿前。
蓐收说:“陛下在里面。”
璟对小夭说:“在这里等我。”
小夭点点头。
璟走进大殿时,留意到高辛王的目光向他身后,璟行礼,说道:“小夭在殿外。我想先和陛下单独说几句话。”
高辛王无喜无怒,平静地着璟。
璟道:“前段日子,我尽我所能,搜集了一些陛下和赤宸的资料。不管是陛下,还是赤宸,都多智、多疑,小夭的母亲想要瞒过天下,不难。想要瞒过你们,绝不可能!除非有人帮她。我推测,小夭刚出生时,陛下就知道小夭是赤宸的女儿,正因为有陛下帮助封印驻颜花,幼年的小夭才能酷似陛下。”
高辛王的表情依旧是无喜无怒,淡然地说:“你的推测正确,是我和阿珩将驻颜花封印在小夭体内。”
阿珩想来是轩辕王姬的小字,璟说道:“世人皆以为,陛下是不知道真相,才把小夭当成亲生女儿,却不知道陛下是明知道真相,依旧把小夭成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我能推测出是玱玹让流言传遍大荒,多智如陛下自然也能破;我能猜度到玱玹的用意,多疑如陛下自然也能想到。”
璟跪下,行大礼:“璟谢过陛下对小夭的关保护。”璟是涂山氏的族长,见到轩辕王和高辛王只需行天揖礼,无须行跪拜礼,他现在却向高辛王跪拜。
高辛王无丝毫动容,抬了抬手,示意他坐:“族长专程来见我,就是说这些废话的吗?”
璟坐下后,说道:“小夭知道自己是赤宸的女儿后,一直很悲痛,现如今似平静了,其实只是用外表的不在乎掩饰内心的在乎。陛下知道小夭是什么性子,她并不在乎自己的父亲是帝王还是魔头,她伤心的是不管母亲,还是父亲,都遗弃了她,留给她的只是谎言。还有一份她不肯承认的伤心,是因为赤宸。赤宸是她的父亲,可她对赤宸的了解和天下人一样,只知道他是暴虐嗜杀的魔头。这世间,知道小夭父母之事的人只有陛下了。陛下,我求您把过去的事告诉小夭。”
高辛王的右手无意识地摸着左手小指上的白骨指环,视线越过璟的头顶,不知道落在了何处,无喜无怒的表情并没有变化,可因为眼神的空茫,透出沉重的悲怆。半晌后,他自言自语地说:“阿珩真的想让小夭知道一切吗?我一直以为阿珩想让小夭无忧无虑地生活。”
“从小夭出生起,就注定她不可能如阿念一般。现在小夭已经长大,不管真相多么残酷,都请告诉小夭,唯有真相才能让小夭解开心结,获得平静。”
高辛王喃喃问:“她长大了?”阿珩生小夭时难产,小夭出生后,阿珩昏迷了一年多,是他带着小夭吃,带着小夭睡。阿珩,为什么我觉得小夭依旧是需要小心保护的女儿?可是,她的确已经长大了!
璟刚要说话,又听到高辛王说:“阿珩,我们的女儿是长大了!”璟这才意识到高辛王刚才的话不是在问他。
高辛王对璟说:“你出去吧!”
璟试探地问:“我让小夭进来见陛下?”
高辛王挥了挥手:“你们下山,船会送你们到赤水。”说完,他站了起来,身影飘忽,不过一瞬,就消失不见。
璟没想到高辛王竟然不肯见小夭,呆呆愣愣站了一瞬,无可奈何地出了殿门。
小夭他出来,立即迎上前:“父……陛下和你谈什么生意?竟然说了那么久?他……我现在就进去吗?”
璟抱歉地说:“陛下让我们下山,说船会送我们去赤水。”
小夭心里十分失望难过,却做出毫不在乎的样子:“我早就和你说了,这片土地上从国君到百姓都不欢迎我,算了,不见就不见,我们走吧!”
从云辇下来,小夭到一艘刻着高辛青龙部徽印的船停在海中,蓐收凝水为桥,请璟和小夭上船。
小夭走得飞快,好似一刻都不想停留。璟边走边思索,不明白他究竟哪里做错了,以至于让高辛王改变了心意,竟然将他和小夭赶下山。
待小夭和璟上了船,船立即出发,向着西北行去。
小夭对蓐收说:“我们自己会回去,你送我们出了五神山就行。”
蓐收一板一眼地说:“陛下的旨意是到赤水。”
小夭恼怒,叫道:“璟!”
璟心内一动,拉着小夭走开,低声问:“你还有心情去东海玩吗?”
小夭摇了摇头。
璟说:“那我们就借他们的船行一程吧,掌舵的是神族,船速很快,一路不停的话,不过三四日而已。”
小夭苦涩地说:“我只是觉得,他们这样子好像生怕我在高辛境内逗留一样,非要亲自押送到赤水。”
璟沉默了一瞬,指着海面上呼啸而过的一群海鸟说:“!”
小夭随着他手指的方向,到了水天辽阔,万物自由,烟霞缥缈中,五神山若隐若现。想到这样的美景此生只怕是最后一次了,不禁凝目细望。
四日后,船进入赤水,小夭本以为蓐收会找个码头靠岸,让他们下船,不想蓐收竟然逆流而上,丝毫没有靠岸的意思。
小夭惊疑不定,但璟一派淡然,索性不再着急,等着蓐收究竟想干什么。
船向着赤水城的方向行去。当年,蓐收送亲时,走的就是这条水路。小夭倚着栏杆,还有闲心打:“蓐收,你难道还耿耿于怀我逃婚了?想把我押送到赤水家,让他们惩治一番?如今的我可是人见人嫌,赤水家不知道多感激我当年逃婚呢!”
蓐收正和璟说话,全当没听到她的打,反倒璟似笑非笑地瞅了小夭一眼,瞅得小夭不好意思起来,扭头去岸上的风景。
因为水汽充沛,土地肥沃,两岸一直郁郁葱葱,突然,一片寸草不生的荒漠出现。
小夭记得,她和玱玹第一次来赤水秋赛时,到过这片荒漠。小夭问璟和蓐收:“你们知道这里为什么有一片荒漠吗?”
璟说:“传闻里面住着一个大妖怪。”
小夭的眼睛突然直了,璟顺着她的视线,转头去,竟然到了高辛王。他一袭普通的白袍,迎风而立,眺望着荒漠尽头,没有帝王的威严,反倒有几分江湖游侠的落拓不羁。
璟作揖行礼:“陛下。”
高辛王向着小夭走去,抓住小夭的手,带着小夭飘起,飞向河岸,璟赶紧跟上。
待三人落在岸上,璟回头去,船没有减速,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依旧向着前方行去,船员在甲板上忙忙碌碌,准备着到了码头卸货。
小夭抽了下手,高辛王没有松开,小夭赌气地说:“你都已经不承认我是你女儿,干吗抓着我不放?”
高辛王拉着小夭向沙漠深处走去,小夭拗不过他,只能跟随而行。
刚开始,地上还有些骆驼刺之类生长在沙漠中的植物,可随着他们的行走,渐渐地什么都不到了。
小夭将一块绢帕扔出去,绢帕立即燃烧起来,还没落到地上,就化成了灰烬。小夭目瞪口呆,这才明白高辛王为什么握着她的手不放,如果不是有高辛王的灵力保护,只怕她已经被烧伤了。
小夭不禁问道:“父王,你要带我去哪里?”话出口,才发现叫错了,可再改口已经晚了,索性紧紧地闭起了嘴巴。
高辛王温和地了小夭一眼,没有回答小夭的话,却说道:“我是高辛的大王子,我的母亲是父王的结发妻子,听说他们感情非常好,可惜母后生我时去世了。没有多久,常曦部的一对姊妹花进了宫,父王有了欢。自小到大,我在宫内总是出着各种意外,好几次险死还生。后来,在舅父的帮助下,我离开了五神山,在大荒内四处流浪。我开了个打铁铺,以打铁为生,你大舅舅来找我修补破剑,我们在彼此都不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成为了至交好……”
小夭竖起耳朵,凝神倾听。
“你娘是轩辕唯一的王姬,比我小了一千多岁,在你娘刚出生时,你大舅舅就半开玩笑地对我说‘做我妹夫吧’,我刚喝的一口酒全喷了出来。几年后,因为俊后和几个弟弟,我又一次差点死了,你大舅舅来我时,正式提议,让我和你娘定亲。他对我分析,我能借助轩辕王姬的身份让自己多几分生机,他也可以借助我高辛大王子的身份保住母亲和弟弟,我同意了你大舅舅的提议。与其说是我和你娘定亲,不如说是处境艰难的我和青阳对外宣布,结成联盟。那时,你娘才刚会走路,话都不会说,说老实话,我完全无法想象娶她,所以一直没把这亲事当真……”
在高辛王的讲述中,过去的时光犹如一幅画卷在小夭眼前徐徐打开,那些早已逝去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在她眼前一一上演:大舅舅青阳,二舅舅云泽,四舅舅仲意,外祖母缬祖,还有调皮贪玩的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夭闻到焦煳味,侧头去,只见高辛王的白衣已经发黄,嘴唇好似几日几夜没有喝水,干枯开裂,她一边急急叫道:“父王!”一边回头去找璟,到璟脸颊通红、步履蹒跚,每走一步都好似走在滚烫的炮烙上,有青烟冒出。
小夭再顾不上听故事,叫道:“父王,快停下!再走下去我们都会死的!”
高辛王回头向璟,问道:“你还能坚持吗?”
璟勉强地笑着,说不出话,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可以。识神九尾白狐跑了出来,紧紧地皱着眉头,趴在璟的肩头,璟的气色略微好了几分。
高辛王继续前行,小夭惊恐地说:“父王,越往里走只会越炙热。”
高辛王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紧紧地握住小夭的手腕,一边淡淡地讲述着他和阿珩的故事,一边带着小夭飞掠向前。
往前是无边无垠的漫漫黄沙,往后依旧是无边无垠的漫漫黄沙。也许因为太过炙热,连蓝天都变了色,透着橙红的光,合着漫天发红的黄沙,整个世界万物寂灭,没有一丝生的气息。
因为有高辛王的灵力保护,小夭感受不到外面的世界究竟是多么热,可到父王和璟的样子,毫无疑问,那种酷热可以焚毁一切,令万物不生。
璟肩膀上的九尾白狐在慢慢缩小,最终消失不见,璟猛地吐出一口血,脚下腾起火焰,高辛王一把握住璟的胳膊,火焰熄灭。
高辛王左手拉着璟,右手拉着小夭,依旧全速向前。小夭清楚地到他的外袍正在一寸寸变成灰烬,他胳膊上的肌肤犹如干旱的大地,一点点龟裂开,血慢慢地涔出,染红了他的衣衫。
小夭哭喊:“父王,你是一国之君,难道你想置高辛百姓不顾,死在这里吗?”
高辛王的脚步微微一顿,继而越发迅疾地向前飞掠。
小夭到高辛王的两只手已经干枯如老藤,只见黑骨,不见血肉,小夭哭求:“父王、父王,求你停下!求你停下……”
高辛王听而不闻,小夭边哭边骂:“你根本不是我爹,我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你放开我,你凭什么抓着我,你放开我……”
高辛王脚步踉跄、灵力难以为继,却依旧抓着璟和小夭挣扎着向前。
他的神情与往常截然不同,不再是无喜无怒地俯瞰众生,而是迷茫悲伤,执着急切,就好像一个人失去了最珍贵的宝物,正在焦急地寻找。
到这一步,连退路都寻不到时,小夭反而什么都叫不出来,只能随着高辛王,踉踉跄跄地向前行,可小夭真的不知道高辛王要寻觅什么。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高辛王脚下一软,跌倒在地,带着璟和小夭都摔倒,幸好璟的灵力已经恢复了一点,他匆匆拉了小夭一把,小夭才没有受伤,可高辛王的一条腿被严重炙伤,几乎变成枯骨。
小夭掏出怀里的玉瓶,想把里面的药液倾倒在高辛王的腿上,可药液刚离开瓶子,都没有来得及落下,就化为水汽,消失不见。
小夭悲愤地大叫:“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高辛王想站起,却难以站起。他眼中满是悲痛,仰望着橙红的天,茫然不甘:为什么?我只是想知道她是否真住在里面,为什么连她是生是死都不让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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