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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8章 败则怀恨在心,胜则反攻倒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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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8章 败则怀恨在心,胜则反攻倒算

朱翊钧不看好马丽昂的直接原因,就是神不让修建巴别塔。

巴别塔,新巴比伦国王下令,要修建一座通天塔,『加高塔身,与天齐肩』是修建这座通天塔的政令。

神对这座塔又惊又怒,人类居然为了传扬自己的威名,修建了如此高塔,所以神派出了天使,变乱了新巴比伦王国的语言,让巴比伦人无法互相交流,塔没能建成,新巴比伦王国也很快被波斯人所覆灭。

巴别塔,大抵就是人类试图通过自身的力量,来挑战神的权威,在这个宗教故事里,说的是人类不能狂妄自大,挑战神。

越多的努力和尝试,都会招惹神越大的愤怒,从而降下神罚。

马丽昂从大明拿走了几本书,就想改变泰西数以千年计形成的价值体系,这真的是过于异想天开了。

张居正要人为筛选掉嘉靖二十六年到嘉靖四十一年的进士,也是出于这个目的,维护大明的核心价值体系。

这段时间的进士,是对大明完全失去信心的臣子。

寒窗苦读,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当读完书开始真正入世的时候,大明处于风雨飘摇,国朝衰朽的时候,他们对大明的认可和拥戴,自然而然的会处于历史的低位,自然就不会忠诚。

张居正清楚的知道这批人即将爬到大明国朝的权力中心,会造成何等危害。

从嘉靖四十一年之后,大明平倭战争节节胜利,马芳在西北完成了对俺答汗的以攻代守,大明整体恢复平稳,虽然各种烂事还是一堆,但总比之前要好的多的多。

「朕答应与否,先生都要做,他和朕一样的固执。」朱翊钧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张居正是一个非常非常固执,而且难以说服的人,他想做的事,朱翊钧要拦,要付出许多的代价,而且朱翊钧找不到充分的理由,来说服张居正改变他的想法。

如果仅仅是不忠诚于皇帝也就罢了,他甚至不忠诚于大明,让他们爬到内阁这种高位,掌控了权力,会是何等的景象,朱翊钧想都不敢想。

「陛下,王次辅举荐王家屏回京入刑部做左侍郎兼领西山煤局诸事。」冯保将一本奏疏摊在了陛下的面前。

王崇古举荐王家屏回朝,这是打算让他入阁。

王家屏,隆庆二年进士,算是少壮派的一员,显然,领西山煤局诸事,王崇古打算把工党党魁丶晋党党魁的位置,都交给王家屏,而不是自己的亲儿子王谦。

王崇古老了,他在寻找接替他的人。

和张居正不同,张居正不用操这个心,张居正所有政令的继承人就只有陛下,也只能是陛下。

「其实给王谦也挺好的。」朱翊钧看着这份举荐奏疏,有些犹豫的说道:「王家屏恐怕不乐意,主要是晋党已经被彻底打散了,如果只有工党还好。」

晋党在接连重拳之下,已经和当初的严党丶徐党一样,有点臭名昭着了,连王崇古都摁着晋党刷圣眷。

这和晋党骨干范应期因为牙疼服用了大量阿片,最后把自己弄进了解刳院有很大的关系。

只剩下王家屏独木难支,晋党自然没有了主心骨,没了凝聚力,后继无人,是每个组织都要面对的严峻问题。

冯保摇头说道:「给王谦,那王次辅怕是要被言官给骂到不能出门了。」

王谦是亲儿子,姚光启是女婿,若是给了家里人,王崇古没办法面对言官戳着脊梁骨的骂,读书人骂人是真的脏。

「可是王次辅和王家屏可不怎麽对付,这是必须要明确的,若是王次辅退了,王家屏对王次辅的人展开报复,这就破坏了工党大局。」朱翊钧还是有些犹豫。

王家屏是葛守礼的学生,一旦王家屏坐上了党魁的位置,恐怕王崇古的人,都落不到好去,当初晋党就分裂成了两派,王家屏找王崇古办事,都得拉下脸去求。

「这是举荐之恩,王家屏就是要做,也不敢做的太过于明显,不敢破坏工党大事。」冯保不认为王家屏会做什麽,王崇古举荐了他,他要大肆报复,那就是忘恩负义。

王家屏真的忘恩负义,如果他做的比王崇古好还罢了,如果做得差,那王家屏这个党魁身份,也坐不稳当。

那麽多鼎工大建不提,官厂从无到有的各种法例不提,创办工党不提,就说崇古驰道和还没修出来的崇古城,王家屏拿什麽达到王崇古的高度呢?

王家屏根本兜不住,道德上忘恩负义,功绩上又很难超越,还要反攻倒算,只会把自己弄成个笑话。

「这样,把全晋会馆里里外外修缮下,换个门头,叫工馆好了,以后工匠出身的学子入京参加科举丶入九龙大学堂学习的吏员丶入京办事的匠人,都可以在工馆下榻。」朱翊钧做出了决策。

王家屏可以回京,可以接任工党党魁,但晋党党魁,或者说晋党,没有必要再延续下去了。

将工党和晋党彻底切割掉,全晋会馆也正式落下了帷幕,晋人入京办事,仍可以下榻,但这里主要成为了工匠们的聚集地。

「八十亩拓到一百二十亩地,营建六层官舍,能多住点人好了。」朱翊钧额外给了四十亩地,让工馆的面积更大。

「陛下圣明,臣遵旨。」冯保领圣旨,他觉得陛下的处置更加稳妥,全晋会馆就是晋党的标志,全晋会馆落幕,代表着晋党的彻底结束。

这样一来,王家屏就是想反攻倒算,也没那个本事,没有那麽多支持者了。

晋党的圣地全晋会馆都换了招牌,没有了主心骨的晋党,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成不了大事。

冯保拿出了自己厚重的备忘录,指着其中一条说道:「陛下,两广发展极为迅速,虽然稍逊松江府一点,但相差不多。」

「去年松江府市舶司上交关税121万银,广州府上交关税116万银,差距已经不大了,广州府上交的官厂利润是132万银,比松江府要多3万银。」

「广州府的官厂,大部分都是由王巡抚在两广营造,其中最大项就是铁锅,去年广州府衙门,督办造铁锅20万口,佛山铁锅,世界闻名。」

王家屏被看重,可不是无缘无故,王家屏是工党的重要骨干,广州府十三官厂,是工党的巨大成就之一。

只不过平日里松江府实在是太耀眼了,遮掩了广州十三官厂的光芒而已。

朱翊钧有些疑惑的说道:「你找两口铁锅来,朕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麽东西,居然卖的这麽好!」

卖得好,还能成为王家屏拿捏势要豪右的手段之一,实在是有点古怪。

冯保很快就从御膳房找了两口广锅,皇帝吃饭的锅就是广锅,也叫粤锅,径一尺有馀,不是朱翊钧想的那种大锅,而是普通的炒锅。

「这东西卖一两银子一口?」朱翊钧掂量下,三斤重,不是特别厚重,但是质量上乘。

冯保笑着说道:「陛下,广锅贵坚也,薄而光滑为上,消炼既精,乃堪久用,一口锅能用半辈子了,陛下,连大圣用了都说好。」

广州佛山锅贵,但贵的原因是好,质量上乘,不是广州铁料好,广州铁料和北方几乎没什麽差别,甚至更差点,是铸造工艺好。

「哦,大圣用了也说好?」朱翊钧有些疑惑的问道。

「大圣用了真的说好!西游记这第75回说:俺老孙昨日从广东过,带了个折迭铁锅来,现在就慢慢地把你煮成杂碎!」冯保赶忙回答,西游记作为大明第一畅销书,还是非常受欢迎的。

佛州商务都以冶炼铸造为主,并且以冶炼为核心,做起了无数的产业。

冯保满脸笑意的说道:「广州府跟松江府较劲儿呢,凭什麽他松江府就是大明开海的桥头堡,人广州也不差,广州现在是南洋真正的首府!」

「所以,王家屏回京来,也不是对生产一窍不通,这是他的奏疏。」

松江府是琉球丶长崎丶鸡笼岛的实际首府,几乎所有鸡笼岛出产的木材,都进入了松江府造船厂。

就像云南大理,实际上是中南半岛的首府一样。

广州因为地理优势,是整个南洋的首府,南洋超过六成的货物,要在广州集散。

王家屏写的这本奏疏,关于大规模自由雇佣关系生产关系建立,官办和民营之间的矛盾分析。

王家屏发现了一个普遍的现象,就是民坊比官办还要僵化。

让民坊主们花几千两银子培养帐房先生丶培养六册一帐记帐法丶度数旁通,提高生产效率丶降低生产成本丶提高产品质量增加竞争力丶提高生产力,这些民坊主,千不肯,万不愿。

但这些民坊主在赌坊里一夜之间输几万两银子,非但不心疼,反而会四处炫耀,显得自己极为阔绰。

这些民坊主在争取生意的时候,就只知道压低价格,回头就安排匠人加班加点丶偷工减料,生意有个风吹草动,就骂衙门,骂朝廷管得宽,管得多,不给土地丶不给政策丶不给税务优惠丶稽税猛如虎丶不给借钱等等,反正就不怪自己蠢。

自己做买卖赔了,就是国朝的错。

万历十年,佛山铁锅的价格来到了五钱银子,比正价低了一半,尤其是外贸货,外销利润大,但价格跌了一半,这些个民坊主还吵吵着要让朝廷减点税,结果被王家屏全都喷了回去。

王家屏办了个两广锅厂,吸收了民间的匠人,开始铸造铁锅,价格更高,但质量更好的铁锅,很快就席卷了整个广州锅业,占据了近三成有馀的市场,才让这个产业,价格逐渐恢复正常。

良币也可以驱逐劣币。

两广势要豪右对王家屏恨的咬牙切齿,不仅仅是王家屏这个人装糊涂,更是因为王家屏真的有手段。

只是装糊涂,这些势要豪右根本不怕,但加上手段,就让势要豪右们叫苦不迭了,至少,殷正茂和凌云翼不跟他们抢生意。

「经济地位决定了政治站位,只有官厂丶官营经济占据了主导地位,朝廷丶地方衙门才能占据主导地位。」

「主导地位,不仅仅是主要经济体和财税来源,还要起到引导作用,引导产业发展,而不是在歧路中,越走越远。」朱翊钧啧啧称奇,这王家屏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陛下,士大夫从来都不蠢,就只是单纯的坏而已。」冯保十分肯定的说道。

朱翊钧深表赞同的说道:「骂的挺脏的。」

王家屏在两广,乾的最多的事儿,就是研究如何让大明官场健康有序的发展。

在王家屏看来,官厂和民坊只有形成了有序竞争,才能让彼此的买卖都能长久的做下去,就像一阴一阳的两面,孤阴不长,独阳不生,矛盾,没了矛,盾就没了意义,没有了盾,那矛也不必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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