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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一样一律只挑最好的,保姆阿姨照旧得跟,保镖仆佣也不能少,但这些人手往哪儿派呢,老太太犯了难。她的孩子未必愿意回半山,她已经撒下太多谎了,倘若强迫他先回家里住着,那他势必会怀疑他和沈铎是否真的得到了家人们的谅解,六年的时间,两个人总不能连一起生活的痕迹都没有,到时候她说什么都站不住脚了。

可如果要放他到外头去么,她又实在不放心。

不能回半山,不能去沈铎的别庄,还要有足够的迹象证明他们在一起,老太太左思右想,似乎只有海城国际才是最妥当的去处,那是他自己的房子,要他不起疑,大约也只需往里头再添置一些属于沈铎的物件就行了。这也许是眼下最可行的办法,老太太想得心焦,反复跟管家确认了许多遍才敢让沈铎跟他谈。

但谁都没有想到,这么一谈,就连海城国际都去不成了。

那时正是过午,两点多钟,宁予桐刚醒,还迷瞪着。沈铎在走廊接完电话回来,一抬头便瞧见他坐在床上发呆,他倒水给他喝,但他没接,只眨着眼睛,恍惚仰头看他。

他的眼神带着睡意未褪的困倦,沈铎俯身贴了他的额头,确定没发烧,才问他怎么了。

“……我做噩梦了。”他神色迷茫。

他其实已经习惯于混乱的梦魇,并不愿意叫沈铎知道。时不时作祟的噩梦也好,身体上其它的病痛也罢,他觉得自己已经为母亲和恋人带来了太多不必要的麻烦,如果可以,他不想再见到他们试图共同分担却始终无能为力的样子。他希望自己能够忍耐。

可这次是不一样的。

在梦境里,那是一个雪夜,他似乎刚从聚会上离开,喝得半醉了,朦胧间吩咐司机把自己送到一处叫做云山苑的住宅区。他摇摇晃晃走了很久,最后在一棵白桦树下停住了脚步,并且久久凝望着高楼的一盏灯火。

他在哭,眼泪落了又干,凝在脸颊上,被风刮得生疼。

孤独又真实得叫人心慌无比的一个梦。他抽泣着醒来,但抬手去擦,脸上并没有眼泪。

来自心脏的痛感太强烈了,他只感觉难以忍受,犹豫片刻,他还是将自己所梦到的一切都告诉了沈铎。这也是二十三岁时经历过的事情吗,他默然想。

他这时才伸手去拿水杯,沈铎递了,但仍然立在床边没接话。他含了一口水,鼓着腮帮子抬眼瞧人,天气暖和,沈铎单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领羊绒衫,肩宽腰窄肌肉精壮,即便平日总是神情寡淡,可这副皮相越是冷漠才越叫人趋之若鹜。

他们还在学校的时候他便很受欢迎,这些年来,喜欢他的人也肯定不在少数。

宁予桐想得思绪涣散,正出神,却突然听见他说:“你想起什么了吗?”

宁家小少爷不明白他的意思。

沈铎上前来拿他喝完的水杯,侧身坐下:“你还记得云山苑吗?”

那座公寓么,宁予桐摇头。

“但我觉得我不敢上去,”他拧起眉头嘀咕:“……我为什么不敢上去?”

沈铎拢了他的右手摩挲,宁予桐下意识缩手,但手腕已经被他抓牢了。

开刀时留下的口子已经拆了线,但骨节和手背上攀满了痕迹,新生的皮肉凹凸不平,像山脊间崎岖的窄道,乍看之下仍然叫人心惊。

太难看了。他不懂为什么沈铎总要这么打量,每当这种时候,他便非常不喜欢他自责一样的沉默。

“因为我们吵架了,”许久,沈铎笑了一声:“为了颐品的一桩企划案,我们意见不合,吵得很凶,你跑回半山去,不接电话也不见人,我简直拿你没辙了,可谁知道那时你还偷偷回家来哭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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