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当是……死了。(2 / 2)
苏武当真来了!
倒也只算寻常,这般冲阵,已然不知多少次了,心下丝毫没有初次上阵的那种紧张,甚至沉着之间,还能想得其他事来。
便是想,若是许贯忠与朱武在身边,定是要来劝诫,不让他苏武亲自打马冲阵。
其实苏武知道,两位军师话语很有道理,但他而今就是忍不住,手痒,好似有瘾一般。
下次一定听军师之语,下次一定!
却是苏武左手,还有一人,没羽箭张清,他也换了一批披甲健马,却是身后并无亲军,只一人随着苏将军来冲阵。
满心着劲,手已然摸在腰间袋囊之中,袋囊之内,是一颗一颗掌心那麽大的圆形硬石,五指一握,便是在手。
贼骑已近!
张清还下意识看了看苏将军,其实看不清什麽,那铁兜鉴把苏将军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为何要去看,就怕苏将军注意不到自己出手的效果。
却听苏将军忽然一喊:「张总管,来一手!」
张清大喜,苏将军在看,手臂往后一甩,往前去送,手中硬石便是飞舞而出,快速非常。
张清口中还有话语:「着!」
「!」
当真说着就着,三十来步外,一个贼骑脑袋一顿,说倒就倒。
「好绝技!」苏将军当真来夸。
张清更是大喜,硬石又摸一块在手,再喊:「着!」
十几步外,又落一贼,苏将军还有简短一个字:「好!』
也是来不及说话了,已然接敌,苏将军亦是了得,只管那长枪在腋下而去,
一进一退,便是一人捅落。
只看苏将军那腋下长枪,再进再退,又进又退———
眼前,几个瞬间去,只管贼人一个一个出现,尽皆落马。
张清也是看得瞬间呆愣,却是手在袋囊里连连在摸,手臂不断挥舞,甚至都不需要如何瞄准,只管是飞石乱甩,便是打在甲胄之上,也是威力十足,甚至隐隐还能听得那肋骨断裂之清脆。
一阵而去,张清恍然之间,发觉自己好似丝毫没有感受到压力,前后左右铁甲,竟是一个个了得非常,不知多少贼马错去,张清自己另外一只手的长枪,竟是一次都没有捅出去过。
不是张清不会捅,是好似都用不着他来捅,只管让他飞石去砸,让他甚至有一种有条不紊之感,乃至还能让他在马上站起来砸。
张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般军伍,真是好!
几百贼骑错过而去,张清站在马灯上回头去看,贼骑四五百,便是一阵,大半马匹上,已然无人。
看得张清是咋舌不止,再回头来,不远已然看到一个将台。
众铁骑打马而过,张清看得一眼那将台,就看得那将台之上,一个儒生站在那里发愣,呆呆愣愣动也不动——·——
就听身旁苏将军有令:「把那儒生砸下去。」
距离已然有些远了,张清哪里还等,人更站高,手中硬石已然甩去,甩去一个远远的抛物线。
「哎呀!」那呆愣书生,先有哀嚎一语,才捂着胸前应声而倒。
苏将军大喊:「兄弟们,随我扎进去。」
「随将军效死!」呼喊整齐划一,也不知是第一次这麽喊之后形成的惯例,
还是有军将私下专门交代过要这麽喊。
张清初次听来,那真是浑身上下,只觉得热血沸腾,脚底板的热血都往天灵盖去涌,便是立马连夹马腹,只怕冲慢半步。
就看那曾头市的寨门早已洞开,一二百铁甲骑冲杀而出,五六百曾头市骑兵随之在后,已然正面冲入墙下贼阵。
那骑兵冲出之后,曾头市里,步卒也出,呼呼啦啦喊声震天。
要扎进贼军大阵,还得通过几条壕沟拒马之间不宽的通道,苏武更是一马当先在前。
马匹稍显拥挤,无处可避,苏武座下踏雪乌宝马,只管迈开四蹄,哪怕头前有那贼军躲避不及挡住了去路,宝马也只管用披甲的胸膛去撞。
那贼人一撞之后,身形往前去飞,七八步外才落地,马蹄带铁,踩踏而下。
嘎啦嘎啦,不知多少骨骼碎裂。
只待众多马匹而过,那人全身凹陷,身体已然与那地面平在一处,便是有那硬骨,也陷入了泥土里。
身后不远,是那将台,朱仝已然打马而回,也不去追那官军铁甲,而是下马去看萧让。
那萧让捂着胸口,口中只有「呢」之声。
朱仝抱着他问:「萧先生,你可还好?」
「-—--—」萧让被张清飞石击中胸口,便是上下气早已不接,面如猪肝一般。
朱仝连忙去拍打他的后背,重重拍得几番,萧让才猛然吸进一口气去,口中发出声音:「听啊啊啊———」」
只待顺来这口气,萧让只觉得胸口剧痛难忍,口中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快走快走!带我逃命去也!」
朱空叹了口气,这书生,刚才明明叫他去避一避,他怎麽就是不听呢?
现在知道要逃命去了?
朱仝把萧让抱起,送上一匹无主之马,吩附左右:「快把萧先生带到远处去避。」
便有人牵起缰绳,打马快走。
只待做完此事,朱仝再看头前战阵,前后铁骑在冲,那本是攻城的阵型,已然好似被切割一般,大乱而起。
朱仝不免又想起了头前,那苏武在梁山后寨,五百铁甲骑,来去驰骋,毫无阻碍,便是万人的大阵,也被他五百人搅得天翻地覆,一场大胜被搅成大败。
又看今日,好似又要如此了。
何以-这铁甲骑这般好用?何以苏武磨下,竟是有这般一彪无当的马军?
再看曾头市步卒也压了出来,呼呼啦啦源源不断,不知几何-——·
朱仝又看身边左右,四五百骑,与那苏武铁甲一阵,竟是只剩下不到二百人这仗还怎麽打?
野战对垒——-就一定不能与苏武野战对垒,万万不能,以后,永远不能!
中计也!
多少有些后知后觉,只因为头前没有时间去想,此时才想起来,中计也!
苏武奸计,好骇人的奸计!
喉·····
败了!朱仝知道,败了。
梁山上下,几万人生死之事托付在手,公明哥哥抹泪相送,百般拜托,千般嘱咐,万般叮叮.—·—·
到得此时此刻,皆付之东流·—·
这还能如何是好呢?
那出征的时候,朱全也答了那话语,不成就提头而回!
那就提头吧!
朱仝上马,大喊一声:「走,随我去杀敌!」
说着,朱仝一人打马,已然奋勇而去,左右之人,相随不少。
只是朱仝一回头去,那留在原地没动的,竟是更多,当真许多人是一阵杀破了胆,怯懦了。
朱仝不看了,只管闷头打马去,却是也知,左右之人,倒是又有不少勒马在停。
军心——
没了!
朱仝不是狠厉人,当真不去过问,愿去就去,愿逃就逃吧-——」
他自一人也去,不去又如何呢?
朱仝一边打马,一边想得极多,不去,梁山末路也不远,回梁山,来日不免也是被拿住,大贼受审,兴许少不得千刀万剐了去。
不回梁山,那义气在前,如何相背?一人去躲,这又能躲到哪里去呢?难道躲在那深山老林里当野人不成?
这麽背义而去,怎麽得活?
想来想去,更是笃定,那就提头吧!
只看那官军铁甲骑在阵中乱搅,朱仝背后去追,竟是一时追不上,也是有自家脱阵的乱兵时不时挡住去路。
勒马看了看方向地形,转头打马,便是正面去迎。
只看得苏武冲阵而出,去了不远一处空地再集结,朱全打马便是去迎。
苏武显然也发现了—--这一骑,当真只有一骑,不免也想起了那日浑人李逵苏武只看左右铁骑已然拢定,再要冲阵,便让这一骑淹没就是。
却是那一骑来得也快,当真就近了,苏武正欲抬手再冲,定晴一瞧,竟是朱全。
苏武扬起来的手,没有挥下来,而是嘟囊一语:「义气好啊·——
暂且不挥手了,只看那一骑越来越近,苏武喊得一语:「张总管,砸他落马,留点手力。」
「将军要活的!」张清点头,腰间一摸,其实飞石已然就要告罄,还有两个,摸出一个来,飞石就去。
那朱全也没什麽言语呼喊,只管闷头来,已然就是那种悲怆无念,便是马匹还在奔,他两眼一黑陡然就落了马。
张清是着实好用!
苏武说道:「只把他绑在此处。」
有家人下马去忙碌,手脚一绑,上马来:「上阵,今日,就要多杀!」
所谓梁山精锐,已然不必多留了,能杀多少就要杀多少!
多杀一个,那梁山山寨,就好打一分。
便也是怕这些人还会从水泊里偷渡回寨,那八百里水泊,水路是如何也不能封锁得住。
「随将军效死!」便是一语,张清又是浑身起热血,将军挥手了,只管打马去冲。
飞石已无,张清一杆长枪,也是好武艺,捅杀乱兵,毫不费力。
只待再有来去两番,马力将竭,便是回到此处歇马。
那朱全自是还在原处,他倒是也醒了,手脚被绑缚了,正在挣扎。
苏武下了马,走到朱仝身边,先眺望了一下战阵,贼人已然四处在逃,曾头市出得四五千人来,正在追击掩杀。
苏武便是一屁股坐在地面,就坐在朱全身旁,朱仝倒是也不挣扎了,心若死灰躺在一旁,铁盔里流出的鲜血遮盖了他一只眼眸。
苏武先接过李成递来的水壶,猛灌几口,才来说话:「朱都头啊,真是世事无常,昔日一见,你我还算是相熟,那日我看你,也觉得你当真不差,却也未想到,再见竟是这般。」
朱仝不说话语,只低头去,其实是心中惭愧,他何以愿当贼去?
苏武再开口:「来人,解了绑缚。」
自有军汉来几番摆弄,朱仝就坐在了苏武当面。
朱仝抹了抹左眼前的鲜血,还回头去看那战阵,只看得一眼,摇头而回,
苏武递过去一个水囊,说道:「倒也知你从贼无奈,乃至是受人陷害,但又知你与好些贼人,义气如磐石———你说————人活成这般,是不是心中极为拧巴?」
苏武边说着,边取那铁兜整放在身侧,还去顺了顺有些乱的发髻,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朱仝倒是答话了:「苏将军,只说-—----时也命也,命该如此,如之奈何,只拜谢将军最后给的这份体面。」
「体面——哎呀———」苏武是换了一个坐姿,其实也是有些疲累,坐舒服了,再来开口:「朱都头,你说----我与你晁盖丶吴用丶阮家兄弟几人,昔日里算不算是有过大恩?」
朱仝自也想起了那日,八万贯钱,换得那些命去,竟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算吗?还是不算?
「晃盖死了—————」苏武叹息着。
朱仝接了一语:「雷横也没在阵中。」
「雷横也死了吗?」苏武倒是有些意外,郓城县那些人,苏武那日都有过照面。
朱仝点点头,叹道:「当是————-死了。」」
「战阵便是如此,刀枪也不长眼,既是雷横死了,那就是有人立了大功,要得大赏,还要升迁。」
苏武好似真在与朋友叙旧一般的语气。
朱仝也不是那贪生怕死的模样,也是心平气和:「我这头,当也值得一些赏赐与功勋去。」
「不,我要放你回去!」苏武却是如此一语。
朱仝一愣,便是来问:「为何?」
「放你回去,自是有事呢,你回去,与那吴用说,与那阮家兄弟说,天下也大,咱们呢,说起来,算得上是同乡,把那山寨里的水军拢一拢,我倒是喜欢,
算得上是同乡的,都拢住了————」
苏武直白非常,梁山上下,而今苏武看不上什麽了,就看得上那支水军,但水军里大多数喽罗苏武也看不上,就看得上那几个头领以及那些水泊边上的本地汉子。
朱仝却问:「苏将军此言何意?」
苏武不答这话,只问:「此番你们在曾头市折戟,那梁山上下,还能撑得住多久?即便我只围困不去打,一个月?两个月?分崩离析是哪日?」
朱全便是低头不语。
「这是最后一条活路了,你的义气啊,我喜欢,这条活路啊,别人没有,就这麽一些人有--你心中犹豫也好,纠结也罢,这话我说完了,放你走,你带回去也好,不带回去也罢,只看你定夺了。」
苏武起了身,拍了拍屁股。
为何选朱全,因为梁山上上下下,哪个不欠朱空的?欠得太多,还都还不清唯有朱全,在梁山上,便是说什麽话语,做什麽事来,谁也拿他没办法。
也唯有朱全,苏武真不是太愿意杀,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从贼,他只被义气所累。
但————-真要杀,不得不杀,苏武也杀得下手。
苏武拍完屁股,只管大手一挥:「你的马,你骑走,去吧————」
朱仝终于把苏武递来的水囊打开了,喝得几口,便是对着苏武躬身一礼:「拜谢将军活命之恩。」
「你这厮,倒是恩怨分明,走吧走吧—————」苏武连连挥手。
朱全躬身大拜之后,无有话语,只再看了看那四处逃命的战阵,翻身上马去,打马已然远走。
却也问心无愧了,头也提了,没有死,便是对得起任何人去。
朱全也在想,为何自己没有死?
人,总有一个东西值得称道,朱仝知道,自己有这个东西,虽然也有作奸犯科,便是这份东西,做到极致了,那真会有人看得起。
那苏将军之言,听得人当真爽快,今日如此一番,不枉此生!
马已走远,朱全回头看了看苏武,他知道,苏武在救自己,救自己脱离苦海,兴许脸上衙门的囚犯刺字,当是可以洗刷的—————·
喉···—·
重重一口气叹去,朱仝马步更快。
苏武也看着朱全背影远走,心中其实有一份期盼,那梁山晃盖魔下一伙人,
阮家兄弟为主,昔日水泊边东溪村许多村民与庄客也在其中。
这一伙人,如今正是好水军。
往后之战场,不在这小小地方,而在整个大宋,眼界开去,这夥人与那宋江其实不同路,也备受打压———
可用!
期盼朱仝这一棋子下去,真能有些收获吧-——」
想着想着,就看林冲带着一二百铁甲骑也过来了,显然马力也竭,过来汇合休息。
远远的,就看林冲呼喊:「哥哥,你看我抓到的这是谁人?」
那马背之上绑着一个,苏武看到了,也笑:「这个有趣。」
还能是谁人?不是那头前在将台上发愣的那个儒生吗?站在将台上发愣,能不有趣?
林冲更笑:「远远看得一个儒生打马在跑,我还说奇怪呢,追去擒来了,已然问过,这厮叫作————叫什麽来着,萧让。」
说着,林冲把那儒生从马背上提起,往地上一扔,便是摔得萧让是哎呦哎呦在叫。
读书人就是好,若是一身甲胄之人,林冲只怕一枪就给戳死了,看到是个儒生,才活着擒回来。
岂不也是读书能保命?
「萧让,圣手书生萧让。」苏武倒是随口就来。
(兄弟们,五个多小时,写到这里,明日继续,暂时不休假了,一家伙把这个剧情写完,再休息一天,再来为暮流清溪一叶舟兄弟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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